杨昭媛都如此说了，当日妃嫔们在她殿阁之中的聚会，自然也到此为止。
总不能影响人家收拾细软不是。
而杨昭媛也是说到做到，送走了妃嫔之后，很快就改换了素衣，以僧帽包了青丝，念了两日佛之后，便去求见徐影，说自请出宫修行。
徐影……就……
小妹妹，其实不用装得这么真的（咳咳）
你看看人家周文逸，歌照唱舞照跳，绫罗绸缎，云鬓花颜，然后人家不也大大咧咧说她要“出宫修行”么？装都懒得装的！
但有这个装一装的态度也行，徐影是不打击人家那“该有的外观我们要有”的积极性的，含笑抚慰了杨昭媛一番，然后让杨昭媛立誓。
小可爱都有点愣：“立誓？”
“一是不能往外透露苏司墨便是苏贵妃之事。”徐影道，“二是不能往外透露你是宫里出来的妃嫔，明白么？”
杨昭媛是愣了一下子才领悟的——第一条好不好用可以暂时放放，第二条不就是怕她领会得不真切，傻乎乎的真带发修行么？
正经宫里出来祈福的妃嫔谁还需要隐瞒身份啊！
为国运和先帝祈福那是可以昭告天下的好么！
但杨昭媛还是傻乎乎地对徐影道：“陛下，誓言如何做得了真？倘若有真的有人铁了心非让苏姐姐或者哪位姐妹的过往为天下所知，难道还真的被天打雷劈？”
徐影轻嗤一声：“先帝还是给朕留下了点东西的。”
小可爱眨了眨眼睛。
徐影道：“暗卫。”
不管你是明着往外透露，私底下往外透露，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猜，经历过皇后与无双公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谣言的我，到底能不能查出来一些谣言的源头，到底会不会严惩那些谣言的源头。
“即便如此。”小可爱是真的很为她苏姐姐着想了，“伤害已经造成了呀。”
徐影笑着摇头：“又如何呢？”
你有没有想过，“不往外透露”到底是图什么？徐影真的会担心悠悠之口，让姑娘们从此断了出仕之路么？
出仕之路是悠悠之口能断的么？
只要徐影还活着，只要朝政和军队还掌握在徐影手里，她下令让女子入仕，谁有反对的资格？
蒲苇韧如丝，女人需要做的，不过是坚韧地听不见那些奇奇怪怪的谣言，停直了腰杆子走出来而已。
“那您何必下令立誓……”杨昭媛抿了抿唇。
徐影爱怜的看着这个小傻子，“啧”了一声，倒不是嫌弃她揣摩圣意的能耐——真要是顶尖的揣摩技能，早和周文逸一样来卖萌讨权力了。
徐影只是目光渺远了起来，叹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呐。”
立给死人看罢了。
我纵然对楚英有怨，纵然也看不上他，但死者为大，意思意思让他那些出宫为自己而活的妃嫔立个誓，谁都不要提那些过往，也就罢了。
不然人都死了，妃嫔们改名换姓一个个在外面放飞自我养面首泡小倌也就算了，可要是一个个用真名真身份搞，阳间有徐影撑腰，只要妃嫔们自己没有不自然就问题不大，即便男人们叽叽歪歪其实也是私德问题，反正没有律令和宫规禁止妃嫔改嫁，可阴间……他若泉下有知……多尴尬不是。
杨昭媛终于理解了徐影的意思，畅想了一下养面首泡小倌，微微尴尬了一下，半点废话也不敢有了，赶紧立誓，仓皇而逃。
倒让徐影看了摇头，想了想，还特地让苏婉昭去杨昭媛的殿阁，私下叮嘱她前往别为了装个面子就真啥也不带就出宫修行了，带进宫的嫁妆都带走，楚英给她的赏赐也带走，在外头步步艰难，别的宫里很难直接伸手帮忙，但钱财还是要保证的。
杨昭媛，一个小可爱。
要没有苏婉昭的特地提醒，她真的没准备卷金银细软离开的。
这事儿苏婉昭自然是当个笑话给徐影讲的，徐影听了都头疼：“你平时若有空便出宫看看她，别真被人欺负了才好。”
但想了想，苏婉昭好像也不是很有空的样子。
……算了算了，本宫还是派两个暗卫有事没事去瞅瞅吧。
杨昭媛的事儿，至少在徐影这里，便暂时告一段落。
但杨昭媛的出宫，也让后宫一干人等颇煎熬。
周文逸出宫，是让大家确定了徐影是真的没计较诸妃曾经和她争丈夫的宠爱，真的愿意放人出宫。
至于说周文逸是出宫会大家不知道的情郎，还是策马奔腾去享受人间繁华……周文逸掌管宫权时向来规矩严谨，妃嫔们哪怕是有正当需求去找周文逸都得鼓足勇气，自然也不敢打听这种“你出宫准备怎么快活呀”的私密话题。
再说了周文逸那是大家能学的对象吗？先帝贵淑贤德四妃里唯一一个坚挺到最后还生了公主的，世家诸女之也是唯一一个怀孕的，就这份本事大家拿什么和她比？
但杨昭媛就可以比了。
谨小慎微，说个话都细声细气的小可爱，即便在宫中位分不低，但大家平时看向她的视线也并没有那么仰视，她都愿意出宫修行……
何况因徐影忌惮之故，周文逸不方便把话给大家点破，又因徐影过于信任之故，苏婉昭也不能随便代表徐影瞎许诺，但杨昭媛是给大家说明情况了的呀，还把自己的前途都押出去了。
那……我们该何去何从呢？
留下来，做天子近臣，自然并无不妥，可这所谓“天子近臣”，永远只能是不能出现在堂前的幕僚，不会有留在史书里的名分，出不了宫，就不会和男人一样可以在外面作威作福的机会，更不可能拥有正正经经的夫婿和家庭。
但至少是衣食无忧。
可是走，一切就没了保证。
九五之尊不可能亲自关心你出宫之后有没有能力找到一个书院学习科举考试的基本知识，有没有办法给自己登一个户籍，参加科举的时候会不会被男人刁难，有没有那个能力把男子挤下去自己做进士……
并且说是恩科开女子科举，却只是杨昭媛的推测，都不说徐影那边了，连苏婉昭都不肯给大家明确是男子女子并在一起考试，不论性别只论文采择优录取，还是确定男子一定取多少人女子要取多少人，是不是用一套卷子，一切都是未知的。
当然也有好处。
一旦正正经经走了两榜进士出身，经过如同上一次科举一般的“新任县令培训班”，再前往某个县城赴任，就是正经入仕了。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从这个县到那个县辗转一辈子，还是步步高升出将入相，大家各凭本事，只要政局清明，即便政绩比不过同僚也不会有怨言。
而“政局清明”这一条基本是不用担心的。
还是那句话，徐影还年轻。
她今年还没到三十岁，即便只活到五十，二十年的政局平稳，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时代了。
选择总是痛苦的。
看看小楚瑜纠结一个“自古以来从来没听说过公主和皇子抢太子”的就磨磨唧唧又是找外祖母又是找亲娘还被妹妹劝的别扭劲儿，就该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
但，徐影推了妃嫔们一把。
宣室殿不再有这样那样的奏章送去给妃嫔们写个简略版和写拟处意见了。
六宫为此动荡。
虽然想一想这个动荡的原因还蛮扯的——毕竟“我不行我不可以自古后宫不能干政”言犹在耳，这才过了多久呀，就开始“陛下不让我们干政了简直浑身不得劲儿”了。
但就是很让人没有安全感呀。
大家是不敢在徐影面前叽叽歪歪的，连苏婉昭那边都不太敢打扰，唯一能见的是管宫务的赵贤妃。
可是不好意思，赵贤妃自知水平不行，是不往外掺和政事的。
那……留在宫里做一个天子近臣这个选择，因为陛下已经不派活，没了。
陛下的倾向也很明显了。
我都教过你们怎么搞政治了，我也给你们指了一条明路了，我又不是你们亲娘，你们叽叽歪歪在宫里拒绝成长，难道我还要包容你们不成？
都滚出去，该经历风霜的经历风霜，白嫖什么呢！
#虽然并没有白嫖
#人家干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