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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陛下的章程
    苏婉昭和王昭容确实不太对付。

    世家的姑娘嘛,出嫁之前会参加数之不尽的花宴诗会游园,从头顶上谁的凤钗比较活灵活现,要比到谁绣鞋上的珍珠比较圆润白皙。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宴会去多了总有人不对付,优秀的苏婉昭向来招人恨,王昭容也不过是若干羡慕嫉妒恨苏婉昭的小姑娘之一。

    但……说真的,虽然细细数来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但想想闺中会为了一个首饰一首小诗较劲的神仙日子,再对一对如今宫斗都斗过了,孩子也流掉了,皇帝还给斗死了,大家竟然要凑在一起讨好皇后的见鬼时光……

    闺中那点互相看不顺眼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王昭容在努力告诉自己没那么重要,这还得鼓起勇气问苏婉昭呢:“苏姐姐,陛下对我们,到底是什么章程啊。”

    苏婉昭好整以暇地放下了茶杯,温和地笑了笑:“你觉得呢?”

    王昭容:“我……”

    我能怎么觉得呀这不还是看陛下的心情么!

    我倒是想给自己畅想一下“陛下把政务交给我们,多少是有点想培养女子参政的意思,我们要是出宫,那总归是有一天能改名换姓地站在朝堂上参政还养上三五个俊俏的相公”……可万一我会错意了呢,陛下要是不想这么办呢?

    我在宫里还能得个清净,出去立个女户那不是天天被地痞流氓骚扰的份儿吗!

    当然,大家为了将来不被地痞流氓折腾,暗搓搓地有琢磨着把律令改改,当做一个惊喜呈给陛下,并趁着陛下欢心直接下令修律令开始严惩地痞流氓的心思,可陛下这也还没表态呀!

    这这这……

    王昭容的脸扭曲了。

    苏婉昭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有些事,一定要陛下说得那么明白么?”

    你这边得了明白话当然很爽,接下来也有盼头了,努力的方向也有了,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要是这么早就明确给了许诺,她那边要承担何种压力呢?

    当然承压肯定是要承压的,无论什么时候宣布允许女子入朝肯定都得吵一架,但也得让陛下这个架吵得有价值啊,她这边和文武百官讲道理凭什么不准女子入朝,完了女人们自己拉胯一个能提起来的人都没有,文武百官岂不是一张口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是不该入朝啊,你看看除了陛自己,哪里还有女人有如此雄心壮志”。

    到那时,让陛下如何应对?

    所以陛下必须得保证她宣布了之后就有人能站出来展现自己的能力。

    那有能力的女人都是谁呢?又在哪?

    世家女呀!

    可她们要么之前在陛下磨刀霍霍向世家的时候被没入掖庭为奴,再因为掖庭装不下于是打包到皇庄严加看守,顺便做点手工活,要么干脆被先帝娶进宫。

    男性官员要防着女子入朝,防那帮为奴的,那堵死了不让陛下大赦天下就完了,后者……想盯着先帝的未亡人不允许她们出宫,很难么?

    所以呀,陛下不表“我想要女子入朝”的态,你们尚且有“悄无声息的出宫,默默给上头报个病死,贿赂一下长安县的小吏随便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的机会,陛下但凡给了一句半句准话,士大夫们心领神会,开始严防死守,坚决禁止莫名其妙又有才华的女子换个身份入籍,你猜你们还有没有出路。

    这些话,苏婉昭是不好当着那么多的嫔妃的面讲的。

    可王昭容毕竟也不蠢。

    看着苏婉昭那怜爱小傻子的眼神,那熟悉的二人尚在闺中之时,苏姐姐那种“你尽管上蹿下跳,但凡你的才名能胜过我算我输”的感觉,还有这对于正经政治人物来说已经是意蕴无穷的“说得这么明白”……

    王昭容理解了。

    也怂了。

    甚至开始双目积蓄了泪水。

    但这招没用——苏婉昭哭起来比你好看多了→_→

    王昭容也知道,所以眼泪蓄了一下就放弃了,只咬了咬嘴唇,再咬了咬嘴唇。

    话虽如此但她其实还是想要一句准话qAq

    但苏婉昭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哪有什么准话呀。

    准话是人家平等对话的两个势力关起门来,放下笔许诺谁也不准记录录音录像的情形下才能得的,你现在一个要在陛下面前求条生路的下位者,还想要准话?多大自信啊!

    只能僵在了这里。

    却是一开始不愿意开口,生怕苏婉昭说得太明白倒在徐影跟前吃了挂落的杨昭媛比较懂。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开口,问的问题也一语中的了不少:“苏姐姐觉得,这一句准话也没有的承诺,值得信么?”

    总算有个能对话的人了,苏婉昭都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对杨昭媛笑了笑,说的是:“你只需要想想,如果陛下的某一个暗示或者某一个眼神给的是外面的男人,他们会如何。”

    他们会傻乎乎地追着陛下问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呀能不能给我们一句准话吗?

    你是不是对九五之尊有什么误解!

    说真的陛下纯纯是因为你们在政治上是新手才如此容让,对那帮政治老手都别说一个眼神了,奏章上批复的笔迹稍微凝滞一点那群老鸟都能揣摩出千百种含义,也就是你们仗着无知才敢横冲直撞,这要是正经在朝堂上你们已经注定坐一辈子的冷板凳了好吗。

    到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杨昭媛看着从小和她关系就很好的苏姐姐,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的:“好。我明白了。”

    苏婉昭低低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掸一掸身上的灰尘和衣服的褶皱,走了。

    一干妃嫔日常谁也不敢拦,就是看着杨昭媛,努力用大眼睛卖萌,试图表达:“杨姐姐你们刚刚打什么哑谜呀能不能给我说说!”

    杨昭媛,不像周文逸早就看穿了徐影的打算,不像赵贤妃有两个儿子早就上了岸,更不像苏婉昭当真要有女子参政的机会保不齐就能考上一期女状元。

    说到底是一个温柔中带一点羞怯的传统仕女。

    这种人看着一帮同样在苦海里沉浮的姐妹们,是不可能不物伤其类的。

    “凤仪宫不是说话的地方。”杨昭媛道,“姐妹们到我的殿阁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