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转眼就是中秋，鸿鹏书院除了十五那日本来就是休沐日，还多放假两日，算是少有的长假。还未到放假，书院里就弥漫着节日的气氛，同窗都相约着十四这日去街市闲逛，街市有很多漂亮的灯笼卖，大家都要选购一些漂亮的小玩意，十五正日子要阖府庆祝，好友都要在自己府中庆祝。

    缸瓦市在城西，离书院不远，最适合的就是散学了去闲逛。缸瓦市卖的很多都是瓷器古玩还有少量的书店，本来我还约了若兰和赵鹂一起，她们不喜欢看瓷器书籍，要去胭脂水粉布匹的聚集地看绸缎。倒是若竹和赵鸾也说要去缸瓦市。十四这日，我约了翁德仪一起逛街，散学之后，便坐了翁家的马车，若竹则和赵鸾一起坐赵家的马车，四人一同去逛缸瓦市磁器口。

    到了街口，若竹走过来，如雨，不如我们先吃饭，吃饱再逛？

    德仪，可有什么馆子推荐？我望向翁德仪，她经常来缸瓦市，还同我说，看中了一个瓷器店的梅瓶，想来她是熟悉的。

    翁德仪看看若竹和在他身后的赵鸾，那不如我做东，这边有家酒楼是我表哥开的。

    那敢情好，可以吃大户了。我开心的挽着翁德仪，二哥，鸾哥，今天翁小姐做东，你们不用客气。

    若竹一脸笑意，如雨，哪有你这样的。

    不妨，不妨，如雨是我的好妹妹，我请客应该的。翁德仪笑着对若竹说。

    翁德仪家的酒楼是一间涮肉为主的口外羊肉店，门面不大，但是味道很好。因为是夏末，火锅子吃来很热，因此，特意没有吃涮肉，而且吃了烤好的羊排和各种炒菜。翁家小姐显然常来，伙计把我们引进去坐了雅间，菜就很快上齐了。

    这一顿以果腹为主，大家都想尽快去逛街，吃得也都很快。

    如雨，你干嘛吃那么少，不合胃口吗？翁德仪一脸不解，她上次和我吃饭曾经惊异于我的饭量，这次见我吃得如此少，有点不解。

    我笑眯眯的，人家装一下淑女不行吗？菜品很好吃，我最喜欢烤肉，我不会替你省钱，我只是想省一点我的肚子，这个街市上，应节有那么多好吃的小吃，我不要现在就吃饱了啥都吃不下。鼓着嘴，我嘟嘟囔囔的。我倒是不怕赵鸾见我大快朵颐，主要是想着一会儿逛街还有好多吃的可以买，并不想吃太饱。

    若竹看着我，哼，也不知道谁，去个夜市就吃到生病发烧，如雨今天你可不要乱吃，赵鸾你给我盯紧她。若竹话一出口，忽然想起翁德仪也在，顿时有点无措。而我和赵鸾都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翁德仪看了看我们，恍然大悟，她收住脸上的笑意，眼神里都是揶揄，如雨，既然吃饱了，我们去看瓷器吧。夏侯公子，你可对瓷器有了解？我看中一个汝窑的梅瓶，想让你帮忙看看。

    啊？我对瓷器不太了解，倒是赵鸾家是皇商，就有采买瓷器的业务。不过，当然，我也略知一二，我随翁小姐去看。若竹说到一半，忽然明白翁德仪的意思，赶紧话锋一转。

    他们对视而笑，我和赵鸾也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赵鸾故作镇静，缸瓦市这边有一间书店，我想去看看有无善本古籍。

    那我随翁小姐去看瓷器，如雨，你跟着赵鸾去看书，万一不能偶遇，就麻烦赵鸾送我妹妹回家，可别再吃坏了生病。若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最后嘲笑一下赵鸾。赵鸾笑着打了他一拳，男孩子的友谊就是如此。

    我悄悄对着翁德仪咬耳朵，德仪，我二哥人很好的。不等她打我，我就跳到赵鸾身后，二哥，那你要先送翁小姐回府，再回家。不等他们接话，拉着赵鸾就走，你们结账，我先走了。

    赵鸾被我拉着，来不及说话，就出了酒楼，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如雨，你怎么如此顽皮。

    我嘟着嘴，不肯说话，不过，手还拉着赵鸾的袖子，我就是那么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拽出酒楼，看上去很滑稽。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带你出来玩，没管好你，让你发烧。不生气了，乖。他象哄小孩一样的说着，反手抓着了我的手，还好，袖子宽松，我们虽然牵着手，不仔细看，也就是肩并肩一起走而已。

    其实，你觉得翁德仪怎么样？她是不是很漂亮，又有才华，家世也好？

    哼，正经不了半句话，介绍给你，想得美，德仪如此美好，你配不上，当然是介绍给我哥。

    是是是，我不配，我只配找个小泼猴，天天皮。他狠狠捏了捏我的脸，我瞬间脸红了，完全没感觉到刚才我的话里的醋意。

    不远便是赵鸾口中的书店，叫做闲得阁，是从江南来的一徽商，开始是售卖墨，而捎带售卖一些各处收集的旧书和古籍，慢慢的来买墨的文人雅士，也会来卖掉自己的书籍应季，有点类似当铺，只不过，这个当铺卖了便不能赎回，一来二去，这个闲得阁不但文房用具有了名气，最重要的是成了京都文人喜欢的旧书流通处。

    我的鼻子过敏，一闻见旧书的味道，就打喷嚏，自然是不能在店里多呆。赵鸾看见旧书仿佛寻宝，眼睛离不开那些古籍书。我东张西望的看了看那些墨，和普通徽墨并无特别之处，而且，花色也不够吸引人，买墨的客人很稀少，而看旧书的人更是不多，我看着这个小店，感觉哪儿有点熟悉。

    赵鸾选了几本书，老板居然亲自出来结账，谢老板，今天这么有空？小伙计呢？赵鸾笑眯眯的等着老板结账。

    闲得阁老板姓谢，叫谢勇松，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穿着虽然很旧，但是很干净清爽。我这小店儿，现在来淘书的人越来越少，已经入不敷出，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了。小伙计已经辞退回家了，我现在就一个人开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看能坚持多久，这里的铺面我租到年底，说不定下次赵公子来，就没有闲得阁了。

    赵鸾眼里满是遗憾，哦，那我下次休沐再过来看看。

    我瞧着闲得阁的门面，地理位置相当好，就在缸瓦市到磁器口的街转角，左边是一家古董店，右边是一个小饭店，装修雅致，客人也不少，只有这个闲得阁，空空荡荡无人光顾。

    从闲得阁出来，赵鸾很温和的笑着说，如雨，劳你等了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是那个店，一股灰尘味道，我进去就打喷嚏，所以来不及看它都有什么货色，说不定也有我喜欢的书。我忽然灵光一现，这个小店不就是因为脏乱又无人打扫，才赶客的，而且，它经营项目不明确，主营产品没有竞争力，而副业又是旧书，个性化过强，不存在规范化管理，所以入不敷出，即将倒闭。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我觉得闲得阁熟悉了，闲得阁不就是我给李云齐买的墨汁的品牌？我忽然来了精神，就我观察，大周人使用墨，都是用砚台磨墨，并没有见过有人使用墨汁，那么，如果研发出方便好用的墨汁，就可以占领市场。而墨汁的特点是方便快捷，定然不是贵族所用，定位就的普通的读书识字之人，那么和旧书店就的很匹配的目标客户定位。我正想得入神，如雨，你在想什么？赵鸾和我站在路边的凉亭，因为是夜晚，亭子周围并无人，这个凉亭是给路过的客人歇脚的，颇为简陋，只有一个木头的顶子，亭子的红漆柱子，油漆已经斑驳。

    我收回胡思乱想，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准备好是礼物，今天和赵鸾出来，我的主要目的就是送他这个中秋礼物。鸾哥，我有一件礼物，送你，算你入山中书院的礼物。

    好，让我看看，是什么？赵鸾听了忍不住耍贫嘴，小姑娘给情郎绣的荷包，还是香囊？该不会你也学人家弄个什么定情信物吧，不会是我送你小玉兔的回礼吧。

    他絮絮叨叨的，不是，什么情郎，你只是我的同窗学长，我是为了鼓励学长考出好成绩，特意刻了一枚闲章，祝你金榜题名的。我不理他的油腔滑调，赵鸾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的，这么和我一起就这样，也不知道哪个是他本性。我托着两个小盒子，一个的青绿色的上面是凤凰纹样，一个是朱红色的也是凤凰纹样。你选一个。

    赵鸾打开了青绿色的盒子，里面一方田黄冻的印章，这块田黄是近乎橙色，上面刻着于无声处，盒子里还有一小盒蓝色小盒子装的朱泥，朱红色盒子里的印章，材质也是田黄冻，颜色另外一方稍微浅一点呈淡黄色，上面刻着于无色处。

    这刻的纹样是什么？赵鸾有点惊异，看似文字，但是一个都不认识，这个什么什么色什么，另外一个是什么？

    于无声处，于无色处。

    这个于，无，完全不像，这个声，处，似乎写漏了好多。赵鸾看着两方闲章，不过，这种符号好好看，竟然象画一样，配着这个田黄，简直就是极品。如雨，你哪里学来的这个刻功，真是叹为观止。

    这个石料太小了，田黄太贵了，我买不起大块的，就选了两块小的，如果按小篆刻上去又拥挤又不美观。用这简化的符号，又好看，又有涵义，就当是画的吧。我哪里敢说，这就是我最熟练的文字，简化字啊。繁体字太难了，刻得人会累死又太多笔画，不好看。

    赵鸾饶有兴致的看着两枚印章，于无声处，于无色处，是什么意思？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华。就是取字面意思，表面平静，内核丰富又有爆发力。祝你一鸣惊人，金榜题名的意思。

    于无声处听惊雷，不错，我默默努力，争取平地一声雷，高中之后，来娶你。赵鸾得意的把于无声处，收进锦盒，不错，青绿凤凰，不就是鸾？另外一只是雌鸟，让我看看我的小花花如雨。赵鸾调笑着，收好于无色处，那枚印章，塞进我的手里。

    我虽然不想说啥，但是，心里开心，赵鸾果然聪明，一看就知道我的意思。不知不觉，笑容爬上了嘴角。我特意用简体字刻，就是不想其他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世界。

    这个田黄石很贵吧，让你破费了，你喜欢田黄，下次我和吉祥号的掌柜说，再物色一些好的石料来。

    不用了，我这个刻工，用田黄都浪费了。这两块石料是刚好去逛金石店，店主有那么两块小料，真的上好的大石料，价值不菲，也不是我这种人应该用的。

    赵鸾看我半响，如雨，你的心意，我定然不会辜负。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瓷器吧，说不定能遇到我二哥和德仪。

    我二哥自然是遇不到，我和赵鸾又逛了磁器口的好多漂亮的瓷器店，路边有好多卖兔子灯的，我挑了一盏买下。桂花糕也有做成小白兔的样子的，我们开心的吃了。天色已晚，赵鸾送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