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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挑战卢平
    初一早晨,接年仪式由包爸和二叔负责,包文春根本没起来。这边鞭炮一响,大门口就涌进来村里拜年的父族老少,此刻天色才刚刚亮。

    包爸包妈和二叔二婶几个破例的大方起来,凡是在供桌前磕头的孩子,一律十块红包。糖果瓜子花生那是口袋灌满为止。本村总共就一百二三十人,十五岁一下孩子也就二三十个,再大点的小青年,脸皮较薄,一大群人看着,不好意思磕头,自然也就没有红包了。

    这拜年的是按照群组来的,这几家住在一起,约了下一起过来,随行几个孩子。一拨拨的已经全部来一遍了,一轮轮的磕头红包发出去,都发了上千块了,竟然还有孩子们来磕头的。包妈注意一看,有人都来了四次了,这就又来了。

    二婶开始煮饺子了,包文春也给孩子们穿新衣服起来,过来给爷爷奶奶拜年,听包妈一说,笑着说“那还不好办?就说祖宗已经收到磕头了,轮到给你磕头了,红包继续发,改为一块的,他们要愿意,磕一上午吧!”

    像包子福的儿子,包子明的孙子,都是比包文春小不几岁的小伙子了,一听这话,转头过来就磕头,喊着“少爷新年好哇!新年发大财啊!红包拿过来呀!”

    都是差不多一般大的伙伴,能这样放下身段恭维自己,难为他们了。包文春笑着说“好!大家过年好!都起来吧!过来领赏,侄子辈一百块,孙子辈两百块,重孙子辈三百块!磕头领了钱的站这边!”

    哇!大家兴奋起来。排队过来磕头,就拿到一份份大团结。

    其实,村里的侄子辈也就三个,孙子辈十来个,重孙辈就两个,他们的情分较近,组团来的,全部都给也就三千块钱。三个老侄子都是四五十岁了,肯定不会下跪磕头的。没想到,老队长包子福还真的跪下来,后面是孙子辈的高中老师包红旗,带着兄弟们呼啦啦跪了一片。

    包文春坐在轮椅上,说“好吧!好吧!都有!都有!”

    包二水也在里面,包文春就说“你还不去祠堂那边切菜准备,中午饭来得及么?”

    “来得及的!帮忙的人多。”包二水的眼角长着个黑痦子,影响了小白脸的气质。据说也找了个对象,包大林说的这些事,包文春不想打听,就没有过问。

    说到他,也是一段曲折经历。他爹包子福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他娘医疗事故去世后,最小的弟弟才六岁。老大是女儿,嫁到淮河边上,那里靠水种稻子,比较富裕,是不用操心的了。大儿子当兵三年,回来进了村委,娶了乡里李秘书的侄女,然后就分家单过,有一子一女,再后来包文春从新疆回来后,他为了躲避罚款,就户口移民去了新疆种棉花,成了地地道道的新疆人,很少回老家。

    老二就是包二水,因为赶上了家庭最困难阶段,老爹没能给他娶到好媳妇,经人介绍,娶了周善武的大姐家女儿,相貌就不用说了,就是因为儿时脑膜炎发烧过度,大脑重启后效率有点不足。周家辈辈都有这种国家级保护对象,周小粒的大姑本身也有这种情况,她有两个女儿,第二个现在十一二岁了,整天流口水,后来养到十七八岁,还是死了。

    周家大姑原来嫁到淮河南,丈夫死了就带着两个女儿改嫁到东边张庄,新丈夫叫张荣达,五十多岁了,和一个小两岁的兄弟住在一起,两个老光棍辛苦努力,也没能耕耘出老来得子的成果,据传张荣达把魔爪伸向了刚刚长大的养女,正好赶上包子福来为儿子求亲,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包二水对张荣达十分怨恨,看见老婆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后来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也是遗传性的智障,这日子就过得很凑合。他自己辈份晚,却总是在婶子嫂子兄弟媳妇甚至奶奶辈之间晃悠,油嘴滑舌的和婶子奶奶辈的动手动脚,很讨人嫌。再后来,到了新世纪,村里架了电线,他想当个电工,没有钱疏通关系,只是给电工打个下手,有资格穿家过户的给人修理故障。

    五十岁之前,他的名声很臭,但别人还离不开他,男人打工走了,家里这里那里电线跳闸冒火了,换个灯泡都不敢摸,就去找他来看看。和包大林的三弟不同,老三也爱说些叽咕叨眼的荤话,但只是口花花而已,不会上手,他就不同,村里小媳妇不论辈分,都要趁手抓一把挠一把的。

    五十岁那年,门口来个玩玩意的,手提着个袖珍狮子头,披着金毛帐子,总共一尺来长,手机音乐伴奏,唱了两句恭喜发财,发财小手抖了几下,要红包来的。

    遇到这事儿,包二水肯定要饶舌几句,也给了一盒红旗渠烟和五块钱红包。人家喊彩头时念了几句话“老板今年发大财,必定要挣一百万!”

    当时很多人在场,都觉得这个彩头不错。

    那年秋冬时,他做了十几年的候补电工,手艺也不错,被电管所推荐去参加县西工业园城区的电网升级改造,据说是一天给三百多块,也就干了快一月了,就出事了。下班前电网送电,他还没有下来,直接挂在线杆上,后来转到郑州医院,双腿截肢,右臂截肢,维持了不到一个月,死于心肺功能衰竭。后来,施工方赔偿了一百二十万,几兄弟操办风光安葬下来,还余一百万。

    从那年后,本地人谁谁要说新年吉祥话,禁忌说今年发大财,赚钱一百万的具体数目。

    吃过饺子,家里就开始来客。

    本地传统规矩,谁家老人去世,必须要烧新年纸,也就是亲友要在初一初二这两天来拜年。除了正常过节礼物以外,还要带两刀火纸。现在的人还没有后来那样经济宽绰,黄裱纸一捆二十刀要花八块钱,卖两刀纸块把钱意思一下就行。

    来客根据关系远近而异,大姑老姨老舅一家都是真亲戚,要看需不需要帮忙,必定要拿一块腊肉,竹篮里还要有一封果子糖糕点的,大姑家大老表已经分家了,单独两份礼物,是给大舅二舅的。虽说大舅二舅住在一起,可大舅毕竟已经迁出到武汉去了的,不能看做一家。

    逝者为大,包爸和包文春今年就不用先去老舅家拜年了,他们小王庄一班亲戚包括老姨一家都得先来包家。

    后面是周二姐夫妇,王子祥夫妇带着孩子,二哥卢光武和鲍春香夫妇从村部新住宅区过来,还有张璇和父母,自己开车也老早就来了,丁三王芙玫和丁一来了,张春华汪玉梅带着儿子也来了,这些亲戚被迎进旧楼客厅安置。

    十点左右,来的客人更多了,都是公司工厂的高管人员,还有许多同学们来了,统统被安排到服装厂会议室这边坐。

    村支书包景彬、校长包学伦、包子林找来十来个家族子弟帮忙拿烟倒水,包学伦还要登记来客随礼做记录,这是将来的还礼依据。俗话说父债子还,说的就是这种人情债。

    临近中午,父族本家们来了,看样子是约好的,大路边上黑压压站了几百人,不进屋也得拿烟拿瓜子糖啊!包大林已经送过来十来条大前门烟了,糖果都分了几大袋子了。等人到齐了,跟着包澜府一起进院子,家里坐不下,这些人就在池塘边聊天,等候轮流登记。

    三叔包景友已经回来了,带着一帮人在黄裱纸上印钱,就是把大团结按在火纸上拍打一下,然后斜角对折,叠成元宝状。为了加速度赶时间,更多人参与进来。包文春坐在轮椅上出来,由采萍推着,向大家问好!接受大家的恭维!身后包国安就一盒盒的散烟。

    人们就问“这都是谁啊?”

    包文春就是要把包国安和采萍公开露面,让族人们接受认可的。就是“这是三叔家小弟,叫包国安!这个是我在山窝里收养的孤儿,认了个妹妹,名叫采萍,以后大家多多照顾啊!”

    眼看十一点多了,包国安一轮烟还没有发完,屋里坐着的客人都出来晒太阳了,他还要回头发第二轮烟。包文春责怪说“你就放那桌子上,谁吸谁拿不行吗?笨手笨脚的!”

    “啊哈!今天的来客比较多,午饭是这样安排的,我们现在都去坟场烧纸,然后本家人就去祠堂那边,那里有六十桌,应该准备好了。亲戚和公司的领导,就在服装厂这边合适些。那景彬叔和学伦哥大林哥就跟着去那边安排坐下吧!这边的亲友就由三叔二叔招呼着,我这腿脚不方便,负责叫人保证烟酒供应就行了。现在去坟地吧!”

    包澜府说“你的伤没好,就不要去了,你三爷不会怪罪的!”

    “不!我一定得去!还得带孩子们过去,国安,采萍,去叫姐姐们出来。”

    外姓女子是不能进祖坟场的,今天徐国良没来,包文春敢于带着徐晴祝道绣丁香陈捷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就是对卢平的挑战,起码卢平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在传达一种个人生活要怎么怎么样的规范概念,说包文春的这个那个不对,尤其是男女朋友之间,孩子都有几个了,还没有确定结婚对象。包妈二婶三婶大姑带着孩子们跟着包文春几个,加上娃娃队,由包爸三兄弟摆放供品,第一梯队烧纸磕头,然后退出站在外面路上。父族们是第二轮上来,风电塔下黑压压站了大片人,大堆火纸烧起来,一起作揖祭拜,然后是亲友们上前,外面麦地里就开始放炮。仪式结束,三爷的人生影响就此画上句号。

    三爷虚岁八十四岁去世,是喜丧,又是家族事务的热心人和倡议推动者,加上这个大年初一是晴天,七百左右的家庭就来了接近六百人,祠堂这边六十桌酒席爆满,带来的孩子就挤在家长身边站着。连帮厨打杂的人都没有多余的席位了,你还都想坐着?那就坐脚后跟吧!

    包文春坐着电动轮椅过来看看,就叫包大林包国安开三轮车回去拉菜,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些帮忙的总不能饿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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