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是什么坏事吗？

    当然是！！！

    徐影的女红是极其拉胯的，上辈子宫斗的时候各路妃嫔都在给楚英送各种能表达心意的绣品，徐影愣是只能被动挨打。

    因为她的水平最多就是能织个布做件衣服再缝缝补补，养蚕可以，缫丝不行，然后别说女红大佬们玩的什么缂丝什么双面绣了，也不用讲什么蜀绣苏绣的流派，普通刺绣对她来说也费劲，她也无法理解一根丝线为什么要劈成几十股来绣一朵对使用价值并没有提升的花，艺术细胞直接归零。

    但是，织毛衣简单得连徐影都一遍过路地会了。

    这意味着什么？

    游牧民族的妇女们，估计很快也能会。

    那还怎么吸血呀！

    “先生弄的这个。”徐影忧伤地道，“就不能难一点吗？”有技术壁垒才能谈中间商赚差价呀！

    这样的困扰，哪怕是姜映波，也只能默默擦冷汗了。

    这个时代实在不是保护知识产权的沃土，像祝青萝倒腾出来的水泥那至少还有个配方可以选择不公开，而自行车什么的更是看看那各种框架和连接方式都让老师傅们头疼，可织毛衣这个……

    “织”很简单，不捅破这个窗户纸那大家都觉得难，可但凡是个有点女红基础的人，真就是看两眼都能会的水准。

    至于说“线”……其实只有现代社会的姑娘们因为一切都可以买到，所以会为难于怎么把杂乱无章的羊毛变成毛线，在这个女子针凿纺织才是主业的时代，要是这也不会是真的属于异类了。

    “这就不是我能操心的问题了。”姜映波只得道，“难道陛下还会因为它简单，所以就不推广了？”

    “朕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徐影轻叹，“但也还没有这么恶劣。”

    姜映波莞尔。

    徐影揉着太阳穴，笑叹：“罢了罢了，北戎和中原的利益都是往后要和衮衮诸公商议的事情，现下朕自己琢磨也是无用，总之，先生能献上此物，有心了。”

    姜映波笑回：“修个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本事虽然没有，但用些小东西略改善改善平民百姓的生活，还是可以做到的。”

    “先生谦虚。”徐影笑道，“中原的百姓是人，北戎的也是，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哪里的贫寒百姓在冬日能因为多一件衣裳而能避免被冻死，都是莫大功德。”

    “陛下谬赞。”

    “光赞可不行。”徐影笑道：“无论男女，献上此种好物，都该被封赏。但其实朕觉得不公平——于男子是封侯封爵，爵位即便降等，仍然可以传之子孙，于女子却多半只是封个诰命夫人，荣耀只在女子一身，根本没有传给子孙的机会。”

    姜映波政治意识还是有的，但其实有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了个哈哈：“那……陛下封我一个郡主？”

    “难道郡主的爵位就能传之子孙了？”徐影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了大好机会。

    所谓，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徐影都表态了，姜映波也不好再装傻，笑道：“陛下若要封我个男子的爵位，公侯伯子男，我这尺寸之功，封个国公也太过了，反而不美。

    侯嘛，史上也有女子封侯的先例，但不是因为血缘，便是因为卜算，都不算正经因功而封，陛下若给我封了侯，估计天下人也会往汉初时的女子封侯之事上靠，怕也不是陛下本意。

    男就罢了，这个爵位看来陛下不会很喜欢。

    至于伯和子……都说得过去，陛下若要封，我也笑纳。”

    “你还挑上了。”徐影笑骂一声。

    “难道陛下不是让我挑的意思么？”姜映波笑回道，但还是要和徐影讲正题的，“臣工反对的声音估计不小，陛下可得想好了。”

    封个诰命夫人屁事没有，哪怕是公主郡主也随您喜欢，真要封个伯爵子爵，你就等着吵架吧。

    “朕封湘儿做荆王时。”徐影淡淡道，“已经感受过了。”

    但，楚湘是徐影唯一的女儿，徐影还摆出了一副要立楚湘的架势，她封王，臣工反对而没有反对成功，天下人会自然而然地觉得那是徐影本就要培养楚湘做太子，楚湘封王可以理解的特例。

    就像姜映波提的汉初曾经给女子封侯一样，到现在，固然她们都作为既成事实被承认，却也都被士大夫们认为是特例，他们仍然坚决地拥护者现有的独属于男子的封爵体系。

    可徐影不想要特例，她想要男子因功而拥有的爵位，女子也能拥有，诚然诰命夫人体系好像也能用，但谁都知道，诰命夫人的重点在“夫人”而不是“诰命”，其身份是依托于丈夫的，且加上不能传给子孙这一项，就是低了公侯伯子男一头。

    何况，淑人恭人宜人真的很好听么？难道那些词不是女子应该温柔娴淑地做花瓶，不该有野心也不该有事业的规训？用来封赏那些因为有野心有抱负也有能力的女子，难道不是一种嘲讽？

    就这个事儿，徐影都想过封老夫人男子的爵位。

    但老夫人和徐影这么个特殊关系，即便封了，也很容易被理解成刘邦封的鲁母侯，没有意义。

    祝青萝冒出来之后，徐影也想过封祝青萝，可祝青萝倒腾出来的东西都太先进了，因“功”而封，那个“功”就不是那么立竿见影，容易被人质疑。

    何况祝青萝实在不是一个政治意识拉满的人，给她封爵推她上风口浪尖，极易行差踏错，一旦出问题了，杀祝青萝自然值得可惜，女子封爵的事情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徐影的第三个选择，是苏婉昭或者周文逸，规避祝青萝那毫无政治意识容易被人下套的问题。

    但她俩也于国无功呀——苏婉昭是要等，等她从县令混入翰林院，一步一步爬上来，给国家当牛做马几十年，最好再几度入阁拜相，还桃李满天下，把男人能为国家做的都做了，这会儿给她封爵，从此就能成为常例，为女子争取与男人共同站在同一片天上争取到重大的一步。

    但那就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周文逸倒是可以近一点，但那也要求她把南诏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统一清楚，飞快的教化他们，等他们都用上了汉制穿上了汉服，周文逸再率土来投中原（如果她愿意的话），那这个时候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封王了。

    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呐。

    徐影只好搁置，一路到现在，诶嘿，冒出个姜映波来。

    这不是，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