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这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开摆了。
——如果伙计得的是牛痘病毒，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不是牛痘，而是天花的超轻症，那……那反正是找不到牛痘了，这也是最好的人痘疫苗了。
反正，主打一个我真的尽力了，把长安城翻一个底朝天也就这样了，你们母女俩自己商量，我才疏学浅，种不种痘我都管不起了。
这样颓然的祝青萝，是徐影和楚湘都没有见过的，可见找牛这个事儿确实是耗费心里，看把人家都折腾成啥样了。
怪罪是不可能怪罪的，只是既然祝青萝这么说了……
君王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在下头的人要摆烂的时候扛事儿么，徐影想了半天，道：“朱先生，倘若朕没有理解错，是否牛痘与虏疮严格来说是两个病，牛只能得牛痘，而人可以得牛痘或是虏疮？”
祝青萝点头。
“那么现在。”徐影就试图拯救一下心态已经炸裂了的祝青萝，“先生遇到的困难是，病牛身上毛病不少，实在确定不了哪里是牛痘造成的，而人身上长了脓包，也没办法确定是因牛痘还是因虏疮而生？”
祝青萝再点头。
徐影就觉得这个事情很简单了：“那不完了嘛！”
祝青萝：？？？
徐影：“倘若不是牛痘，自然万事皆休，倘若是牛痘，既然牛痘能从牛的身上过到人的身上，是不是也可以从人的身上过回健康的牛的身上呢？倘若人身上的水疱能过到牛的身上，是否就意味着这是牛痘无疑了呢？”
祝青萝：！！！
【脏话】，原来思路还可以这么活泛么？
“唯一的问题只是。”一直沉默的楚湘开口，“验证起来，要多久。”
祝青萝咬牙：“十天半个月总是有的。”
徐影和楚湘俱都面色一变。
但祝青萝对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此事事关重大，总要验证了才好推广。”
并且这事儿是强求不了的呀。
即便是现代社会面对疫情，那也没有才出来一两个月就把疫苗搞出来了的道理，药品这种东西就是要慎之又慎，现在这个速度已经是我知道正确的努力方向的结果了……
板是徐影拍的：“先生不必解释，此事我明白急也急不来，罢了，快弄头健壮的小牛犊来吧。”
牛很快就牵到了国公府，徐影和祝青萝微服&全副武装地出宫，在空旷的校场上，和老夫人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祝青萝动手。
但这个手动起来也简单——伙计见到这么多大人物都来了，并且每一个都没有把他扭送贡院的意思，吊起来的小心脏终于是安稳地躺了回去，这时祝青萝再说需要他配合，那肯定“您尽管说！”呀。
然后小牛犊就被赶到了他面前，祝青萝远程指示他割破自己手上的水疱，把里面的液体挤在刀尖上，在小牛犊身上多划几道口子，脓水脓血都往伤口上抹。
这命令来得很莫名其妙，但伙计也不敢造次，纯纯的祝青萝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很快就完成了。
“一事不烦二主。”徐影隔老远，柔声道，“暂时还得麻烦你照顾上这头牛几日。”
伙计哪敢在徐影面前摆谱，赶紧跪下磕头说遵命。
徐影命他起来，才要拉着楚湘的手走，楚湘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问：“不知，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也长了水疱。”
“……有。”伙计的皮一瞬间又紧了起来，“殿下要如何？”
楚湘就说的很平静：“没有别的意思，倘若有，能否再劳烦你将水疱挑破，也将脓液都抹到刀尖上？”
“湘儿。”徐影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你要做什么？”——不会还没等到这是不是牛痘的结果还没出来，你就准备先以身试法种了这个痘，两个实验一起进行，倘若一切顺利，等牛身上都是脓包的时候，你也已经验证了牛痘有用，这样就可以直接推广了……吧？
可那也太以身犯险了！
楚湘读懂了徐影的恐惧，笑了笑：“阿娘，我们在深宫居住，其实再是安全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种这个痘，其实没什么要紧，不过是为了给天下人做表率罢了。”
“你既然知道……”徐影皱眉。
楚湘直接以七个字打断：“但是先生很急迫。”
徐影脸色一变。
是啊。
贡院里传出来的消息是无双到现在都还健康，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一个奇迹，无双到现在还没倒，其实也是官员包括百姓们坚信国家对这个病症没有无计可施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但没有人敢去想这个奇迹能坚持多久，也无法想象无双那样的翩翩佳公子，倘若得了天花，满脸疮疤哀嚎求生的样子，怕不是杀了他还要痛快些。
所以……把抹了脓液的刀送过去，让他自己选吧——是继续扛下去，等着将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感染，还是信了祝青萝的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的话，信了这个伙计身上得的是牛痘，割破皮肤把脓液抹上去。
许久，徐影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吧。”
“不。”老夫人突然道。
徐影和楚湘双双侧头过去。
老夫人道：“食物放久了尚且有可能会坏，何况是这么要紧的要划破皮肤抹上去的东西？”
万一在运送过程中病毒失活或者出了别的什么幺蛾子，这不是害了人家无双吗？
“那……”
“问无双一个信儿。”老夫人开口，“他若愿意，把人送过去，他要不愿意，此事休提。”
徐影看向祝青萝：“朱先生的意见呢？”
祝青萝肯定是支持的：“人体环境自有其特别之处，直接人过去，自然比刀要好许多。”
徐影也只好罢了，先温言安抚了伙计，再次许诺绝不会轻易把他弄贡院去，然后转头给无双写信去了。
无双收到信的时候，就只是信——连人都没有，信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叫做无接触配送，说白了就是祝青萝和老夫人把现代社会防疫的那一套用到了现在。
配套的措施还有若干——
屋子里想起来就洒一遍烈酒，不要怕浪费！
能少接触人就少接触人，伺候的仆役谁知道他才从哪里鬼混回来，直接不要人伺候了都自己做！
勤洗手，勤换衣，勤拿酒精喷自己，能不接触东西就尽量不接触，才接触完病人的话就要洗手。
多洗几遍！最好再抹一层酒精！
性命攸关，切记切记！
无双：“……”
就……属于是亲妈都没有这么管过他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