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徐影挑眉，“湘儿觉得我可以对吐蕃有什么兴趣。”

    楚湘笑：“自然是君王对土地应当有的兴趣。”

    然后，这代帝王对着下代帝王，露出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的笑容，下一代帝王也仰头，甜甜地笑。

    但笑完了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徐影说：“有兴趣也没办法，得不偿失，吐蕃的土地太特殊了，也不是什么鱼米之乡的好地方，作为藩属国放那儿，相安无事就好，真要派人去管理，只能挑身强力壮的官员，光这一点就够麻烦，即便真挑出了人，只让一两个官员去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可是要把军队弄上去，那耗费就大了。”

    楚湘则是道：“如今咱们确实没办法有兴趣，但总可以让商队，僧人进去，传教也好，经商也好，总是要让吐蕃人知道中原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让他们知道中原的生活，向往中原的生活，如果能离开吐蕃“润”到中原来自然最好，即便不来，也要在他们心底留下一个“中原的生活真不错”的种子，如今中原没办法打吐蕃的主意，但总有能打主意的一天，那片土地如今看来贫瘠，但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价值起来，如今把基础打好，将来想要这片土地的时候，也就按部就班了呀。

    徐影笑着反问：“难道现在不是？”

    “现在也是。”楚湘道，“但现在吐蕃之外也不是汉民，西边南边还有的是各种夷民，夷民尚且不知汉化，遑论更深层次的吐蕃？真要什么时候吐蕃那边挖出金子来了，中原想去抢金子甚至还需要先解决吐蕃周边的南蛮夷人，这不就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吗？”

    然后徐影瞪了楚湘一眼，一时间竟有了楚英曾经对徐影的“好好一个姑娘怎么满嘴屎尿屁”的恨铁不成钢。

    真就是母女，楚湘的反应也和曾经的徐影一样，笑着说：“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即便话粗些，难道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不成？”

    话虽这么说，徐影还是上下打量着小丫头，许久，道：“我总觉得你的目标不是吐蕃。”

    “当然不是。”楚湘道，“吐蕃不过是在唐时出了个雄主统一全境，之后便四分五裂，对中原一直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威胁，我要吐蕃做什么，真纳入了大魏国土，出点什么天灾人祸我还得过去救。”

    徐影：“那你费什么劲……”

    “对吐蕃，儿臣是以为只需让周边的夷民慢慢从汉俗，改汉姓，倘什么时候吐蕃打了过来，或者有什么需要大魏需要打上去，那按部就班打便是，都不必考虑周边夷民是什么立场，更不必给他们瓜分利益。”楚湘道，“可是阿娘，周姑姑已经是去了象郡还要往南的地方，她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地盘那说不清楚，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她稳住了地盘之后，必然会往周边扩张。”

    楚湘指了指徐影书房里的舆图：“舆图虽是这么画了，我们在象郡也有官员，但是那个官员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清楚，而西南莽莽十万大山，那么大一片土地，阿娘不会觉得，象郡的官员有本事有动力拦住周姑姑吧。”

    那个官员是怎么回事？

    ——那是前朝的官员，甚至据说是前前朝的官员一路世袭到如今，说是中央的官员，但已经无限类似于地方的土司，中原王朝若是足够强大，他们就是郡守或者知州，中原王朝倘若拉胯，他们就可以混个统战价值更高的国公甚至郡王。

    他们既不怎么听中原管辖，也不认同自己是夷人，所以就会在中原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时候问新的大王要一个中央的官职或者爵位，而中原对象郡那种地方本来就挺鞭长莫及，给个官职意思意思承认一下他们还是汉人（相对于夷人来说比较高贵），让他们在地方保证夷人不会造反，齐活。

    这样的人，镇压镇压本地的夷人倒还好说，但对上了周文逸，别说胜负如何了，看周文逸是个有脑子的雄主还是中原人，保不齐就直接投了。

    而周文逸要是搞定了象郡，下一步是哪里？

    那可是十万大山，多大的地盘啊，哪能就这么轻易地给出去？就像谁也不知道吐蕃那么大的地方什么时候哪个地方会挖出金子来，所以那块地不好轻易放弃，十万大山不更是，也万一哪块土地下面有金子呢。

    “阿娘不准说您把弟弟妹妹们分封出去就是为了让他们占地盘的话。”小丫头还立刻补上，“我理解的占地盘，是从来没有归属华夏的地方他们去占一占，将来那些地方认可汉制，从了汉俗，那就是汉地，即便互相之间有些攻伐，那也不过是齐楚燕赵韩魏秦之间的攻伐，自己人。

    但这绝对不意味着本来就已经是我华夏的土地还给他们占了去——那些地方本来就已经画入我大魏舆图了，已经是我大魏的土地了，不过是还没完全学汉制从汉俗而已，那我们就让他们学汉制从汉俗，何必舍近求远还把那些土地放出去再等着将来通过攻伐收回来呢？”

    徐影看了小丫头好久，都笑了：“虽然并没有准备把十万大山拱手相送，但听湘儿如此说，总是有一种有女如此，江山有靠的安心。”

    因为世上有的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的皇帝，明明能打赢却非要和谈的，明明打赢了还要割块地方出去以展示我泱泱大国气度的，对着父祖攒下来还算殷实的国库疯狂游山玩水的，相比起来，遇上个其实即便纳入管理一年也得不了多少税收，却半点也不愿意放手的闺女，如何不算江山有靠？

    “我大概知道阿娘不会轻易将国土许出，并且也看得出来阿娘和周姑姑交情非常一般，周姑姑倘若老老实实在象郡以南发展她的势力也就罢了，但凡敢往国内伸手，阿娘必是伸手砍手，伸脚砍脚。”楚湘前脚还在认真和徐影说不能让十万大山呢，后脚就甜甜蜜蜜地靠住了徐影的胳膊，“但总要得一句阿娘的许诺方才安心，如今既许诺完了，咱们聊回来，阿娘仔细考虑考虑，预备给儿臣封个什么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