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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阶级固化
    而文渊侯府里,楚湘害羞完了,又突然想起来,问:“先生,第二个原因呢?”

    你还记得第二个原因呐。

    无双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因为女子终究是要比男子难的。”

    女人体力就是没有男人那么强悍,男人考上了进士去地方做县令,基本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也不操心百姓起哄“你一个女人还当官呢嘻嘻嘻”。

    所以,在一个野蛮不一定开化的地方当官,对男人来说可以以暴制暴,但对女人来说,就很考验驭人之术——怎么树立自己的威严,怎么管好县衙里的衙役捕头,甚至官做得好与不好都可以先放一放,首当其冲的是千万别去做个县令反而被当地流氓侮辱了。

    并且即便在基层站住脚跟,工作也是没那么诗情画意的——父母官嘛,有水灾了要去抗洪,有旱灾了要去防旱,起火了得去救火,地震了得去救灾,下地去和人家老农聊天的时候不可能“我好怕虫子啊软体动物好可怕呜呜呜”或者“我才不要去!地上脏兮兮的会污了我的漂亮裙子”,审案子的时候得比恶霸还有杀气才能镇住场子,面对撒泼打滚的无赖也要有收拾人还不坏风评的办法……

    男人面对这些都会手足无措,闹出各种笑话的比比皆是,相比起来没有拥有过权力于是也不存在权力惯性的女人,真的熬得下来么?

    “其实就连我。”无双坦诚道,“都不太确定真等女子可以入朝了,到底会不会有人能一件一件都处置过去,最终成为站在朝堂上衣朱腰紫的高官,为天下其他女子撑出一片天来,何况,女子的难处,何止是做官呢?”

    做人对女人来说本来就很难了呀。

    客观上个人确实可以选择不婚不育,但国家的层面总是要鼓励生孩子的,这事儿激励男人没用因为他们说了不算,最后还是得落在女人身上,还是得女人去痛去撕裂去玩命去长妊娠纹。

    甚至都谈不上进阶的“男女产假平权从而保证职场平等”,“如何保证男女对子女承担同等责任”,“女人怀胎十月已经付出了十个月的成本肯定更舍不得孩子,但男人能臭不要脸地宣称男人至死是少年换尿布的事情凭什么要他干”。

    只是生育,只谈生育,在这个时代都足够艰难。

    “殿下,倘若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女子生产便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是生是死完全随缘的问题。”无双想的真的很远,“女子参政,甚至女主当政,最后也只会是一句空谈而已。”

    因为任何一个国家都承担不起君王两三年就得在鬼门关面前转一圈的代价,重要官员也是一样的。

    楚湘其实对生育是真的没什么痛感——即便在她之后,还有不少庶母生庶弟庶妹,但她那时候一个是还小,一个是……正经人也不会让一个小姑娘去看人家产妇生产呀。

    在人家小时候就把人吓着了长大了怎么忽悠人生孩子呀(咳咳)

    何况这个年代又没有那么便捷的信息渠道,未婚少女去哪里知道身材走样·长妊娠纹·子宫脱垂·堵奶漏尿……一堆后果呢。

    “先生。”师生之间没必要那么讲男女,楚湘也不觉得和无双谈生孩子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大大方方地道,“我觉得这件事会有解决办法的。”

    “哦?”无双挑眉。

    楚湘道:“生孩子到底有多难……学生不懂,但学生至少知道,女大夫的数量比之于男大夫而言,无论是数量还是医术,均大有不如。先生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无双答得很笃定:“女子没有机会。”

    “是啊。”楚湘道,“世上多的是传男不传女的医道世家,男子也有的是机会走遍山川四海,去见识各种不同的病人病症,去看各地药材的不同,慢慢把医术磨炼起来。

    可女人从先人处能学到的东西比男人来说已是大有不如,又没有什么机会走出门去见人见药,即便出门见人见药了,女人很多病症自己都羞于言说,生怕被人说不检点,生怕被婆家诟病被邻里笑话,让女医拿什么磨炼医术呢?

    没有能看妇人症的女医,女人生孩子本身又私密,还被诟病产房不洁,连丈夫都要拒之门外,哪有给别的大夫看病的机会,全靠产婆那三下两下的把式,怎么会不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呢?”

    说到这里,楚湘顿了顿,又道:“但是先生,如果允许女子参政,那就不一样了。”

    “参政”是上层社会的一个信号,最光明正大的朝堂上都有女人的一席之地,那些敝帚自珍的医道世家也会去琢磨资质过人的女人继承家族的可能性,而女人之所以羞于言说自己的病痛,无非是没有合适的大夫,并且还得看婆家脸色,那要是自己有了官位,或者哪怕是看别的女子官员大大方方地请医问药,总归会有所触动。

    “先生,事情总不能一蹴而就。”楚湘轻声说,“但只要养成了这样一个趋势,事情总是会慢慢好转的。学生不怀疑生孩子会很难,但倘若大夫的医术好,女人的身体又健康,学生相信……不说如猫猫狗狗一般生小崽子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可至少也不会如同现在的人们认知的那般危险,生孩子也不应该成为阻碍女人参政的障碍。”

    听着小弟子侃侃而谈,看她那个愿意面对艰难,但不会过分夸大艰难的朝气,无双都叹气:“殿下看得透彻。”

    “先生谬赞。”小姑娘又一次害羞地笑了,然后实打实地承认了自己还是有不懂的,“虽说如此,先生,我担心的是别的事。”

    无双还是鼓励地看着孩子:“说说看?”

    “先生与我今日,其实就是点醒了那些官员,从此之后非但可以给儿子在官场上特别的照顾,这份照顾还可以给到女儿……”词儿有点新鲜,楚湘是好好回忆了一下,“这不是,那个……加剧了阶级固化的速度么?”

    无双挑眉:“阶级固化?”

    楚湘摆手:“外祖母嘴里的词儿,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还解释了一下什么叫阶级固化。

    这对无双来说也挺新鲜,他认真听了楚湘解释了一段,随即一笑:“殿下怎么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