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定点〉生效。】

    当这一句话出现在那维莱特的脑海中时，高坐审判席位的他顿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定点”？

    是谁用元素力做了什么吗？

    他看看被告席位上面色颓败、静等结果的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在原告席位上神色快意的年轻女人，不明白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

    此时他的手上已经拿着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结果了，自己却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声音而没有动作。

    见他迟迟不宣读，警卫小声问：“那维莱特大人？”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的结果，念道：“被告施罗德先生，有罪。”

    那个脑海中的声音是什么呢？

    太陌生了，也太突兀了。

    难不成还真是他劳累过度出现的幻觉吗？

    这样想着，等到审判结束，那维莱特正准备离开歌剧院回到沫芒宫，却被一个女孩拦住了。

    她看起来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冲过人潮向他跑过来，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团雀，一下子就来到他的面前。

    “等等！那维莱特，等等！”

    他困惑的转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对方一把抱住他，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开心，她说：“南央！我叫南央！”

    那维莱特尚未反应过来，又听见她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这一瞬间，那维莱特的的心情和周围警卫一样惊诧。

    南央？

    这是谁？

    他礼貌的表示她认错人了，她要急不可耐地表明身份——“那只海獭！我就是之前在海里和你遇见的那只海獭！”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警卫却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劝说她要分清楚童话和现实的差距。

    那维莱特知道那个童话，《如果我在你身边》，讲的恰好就是海獭的人类的故事。

    看她的年纪不大，原来是还没走出童话书的世界吗？

    他还有公务在身，于是先离去了。

    但是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又一次听见了那个疑似幻觉的声音——

    【你失魂落魄……意识到……陌生……命运的玩笑。】

    他听不大清楚，这声音明明灭灭，时有时无，能听清的词汇也连不成什么含义。

    他脚步一顿，意识到这声音的来源，转身再看时，那个小姑娘已经被警卫带去找亲人了。

    他没来得及喊住她。

    2.

    在这之后过了很多年，那维莱特都没有再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他以为这只是某种个例或者无伤大雅的巧合。

    ——或许是谁的可以使用的神之眼技能特殊呢？这样的话，能让人听见别人的心声，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出现了。

    沫芒宫来了一位新的秘书官，本来那维莱特是不会关注这些事情的，但是那天在他前往办公室的路上——

    【你不喜欢沫芒宫繁琐又无趣的工作，这会消耗你的精力，却很难让你得到提升。】

    那维莱特脚步一顿。

    他几乎以为这是对他说的话，可是紧接着又听见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母亲，你现在可不需要做自己不喜欢的秘书官，而是可以回到教令院继续做学者。但事已至此，你只好认清现实。】

    秘书官，教令院，学者。

    这三个词，足够他想到今天新来的秘书官，卡娅·怀特了。

    他无知无觉地脚步一拐，就走到了办公室里唯一一处生面孔的身旁，看了看她桌上的文件。

    “你的效率很高。”他夸赞道。

    然后，他就看见卡娅很短暂地顿住了一下，不自然的转头和他说：“谢谢您的夸奖，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想要确认一下这个声音的来源，又问：“没记错的话，你是怀特小姐，对吧？”

    他觉得有点稀奇，就好像卡娅的脑海中有一个可以和她聊天的存在，却能被他听见一样。

    尽管不是出于自愿，但这还是让他有一种偷听别人说话的赧然。

    所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并未多言，转身离开了。

    但很快他又听见这个声音说：

    【你更想告诉他你叫南央，可你不能。】

    南央？

    他记得这个名字，在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听见这个脑内声音时，那个女孩也说自己叫“南央”。

    ——所以说，原来这位卡娅·怀特小姐，就是当初那个女孩南央啊。

    她居然成为了沫芒宫的秘书官。

    3.

    新来的秘书官父母感情不好，她的母亲软弱，她便直接代替母亲把父亲告上了法庭。

    那一场案件不出所料是那维莱特审理的，他站在谕示裁定枢机上方的席位上，宣读枢机的判决——

    “弗拉德·怀特先生，有罪。”

    在给弗拉德·怀特降下判决的第二天，自己就被卡娅找了过来。

    对方一开口便是邀请他喝一杯下午茶。

    他认为答应并不妥当，所以用“会被人质疑司法体系的不公”为由，拒绝了她的邀请。

    结果卡娅还是没有离开，反倒从这起关于她母亲的案子开始讲述自己的心情，讲述自己的难过。

    他不可否认，自己在听见那些的时候，的确无可遏制地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窗外开始下雨了。

    但是他又听见一句：【你太擅长表演，表情淡漠反倒有催泪效果。】

    那维莱特：？

    ……表演？

    她好像骗了他。

    可是，为什么？

    更过分的是，或许因为卡娅的工位就在他办公室外不远处，所以那个奇怪声音他能听的一清二楚。

    【你意识到那维莱特在难过，你高兴了。】

    【你早已猜测那维莱特的心情或许和天气挂钩，现在你确定了这件事是真的。所以你打定主意，明天再准备一些催人泪下的故事。】

    那维莱特：“……”

    他很确定他没听错。

    4.

    果然如那个声音所言，她总是来约那维莱特的下午茶。

    倘若他说没时间，她就一定要讲几个潸然泪下的故事给他听。

    那维莱特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情会影响天气，但是他不能说。

    所以只好每一次任由她来，又任由她邀请，拒绝之后再任由她讲故事，然后窗外下雨。

    口头说也就罢了，那维莱特好不容易等到美露莘回来工作，结果没想到卡娅还能把潸然泪下的故事写在纸上，夹进文件里。

    他刚想制止，却发现上面多了一行字，说有事要谈，但不方便大庭广众。

    他第一次同意了卡娅的下午茶邀请。

    他们就坐在沫芒宫空无一人的会客厅里，那维莱特得知了又有一起少女失踪案发生，可是却无人上报，还企图把这件事给埋葬在众多卷宗之中。

    当卡娅带着又一起少女失踪案件来找他时，她说可以帮助他进行调查。

    那维莱特愕然一瞬。

    他刚想拒绝：“不必，你——”

    对方却一句“爱慕”，把他堵到哑口无言。

    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却知道这种情感可以裹挟着人做很多事。

    他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那就，麻烦你了。”

    但很快他就从那个声音中知道了——这是谎言。

    卡娅只是用这样的感情来伪装，获取他的信任而已。

    但是他已经同意了。

    ……罢了。

    他想着，总归她还是没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