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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遇一灯
    第三百一十一章 遇一灯

    那白发老妇眼珠骨溜溜一转,说道:“老妇人孤居泥塘,无亲无友,全仗这对灵狐为伴。你要拿去,那也可以,你便把这小姑娘留下,陪伴老妇人十年。”

    李青眉头一皱,尚未回答,只听郭襄笑道:“这地方都是烂泥枯柴,有甚么好玩?我才不爱在这儿呢。你若嫌寂寞无聊,便请到我家去,住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爹爹妈妈定对老前辈款以上宾之礼,岂不是好?”

    那老妇脸一沉,怒道:”你爹妈是甚么东西,便请得到我?”

    郭襄性子豁达大量,别人纵然莽撞失礼,她总是一笑便罢,极少生气。那老妇这句话重重得罪了郭靖、黄蓉,若是给郭芙听到了,立时便起风波,郭襄却只微笑着向李青伸了伸舌头,不以为意。

    李青觉得这郭襄随和可亲,丝毫没替他招惹麻烦,向她略一点头,意示嘉许,转头向那老妇道:“前辈对这小妹妹赐垂青目,原是她难求的机缘,但她未得父母允可,自己未便作主。”

    那老妇厉声问道:“她父母是谁?你是她甚么人?”

    李青微一踌躇,郭襄已接口道:“我爹爹妈妈是乡下人,说来老前辈也不会知道。他……他么?他是我的……大哥哥!”说了眼望李青。

    这时李青双目也正瞧着她,两人眼光一触。李青眼光中却流露出亲近回护的暖意。郭襄心中一动,不禁想道:“倘若我真有这么一位大哥哥,他定会处处照顾我、帮着我,决不像姊姊那样,成日价便是啰唆骂人,这个不对,那个不许的。”想到此处,脸上充满着温柔敬服的神色。

    李青说道:”是啊。我这个小妹子年幼不懂事,我便带她出来阅历阅历……”

    郭襄本来担心杨过出言否认,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满脸喜色。

    李青接着说道:“她见这九尾灵狐如此神异,知道必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高人所养,是以随晚辈同来拜见。得睹尊范,实是有幸。”

    那老妇冷笑道:“说话乱拍马屁,又有何用?你们如此追逐击打我的灵狐,是尊重前辈之道么?快快给我滚了出去,永远休得再来滋扰!”说着双掌一挥,一掌推向李青,一掌推向郭襄。

    三人相隔一丈有余,那老妇凌空出掌,原来击不到杨郭二人身上,但郭襄见她手掌拍出,一股寒风便袭了过来。

    李青衣袖微摆,将她推向郭襄的掌风化解于无形,对推向自己的掌风却不理睬。

    那老妇原本不想伤害二人,只求将他们逐出黑龙潭去,因此掌上只使了五成力,但见眼前二人竟是浑若无事,不由得又惊又怒,气凝丹田,手掌上加了一倍力量,仍是两掌推出,这时已顾不得对方的死活了。

    郭襄一觉掌风袭到,胸口立感闷塞,李青衣袖一挥,寒气登消,心知两人正自比拚内功,眼见那老妇剑拔弩张,容色可怖,李青却意定神闲,自是占了上风。

    那老妇身形疾闪,倏地窜前,这一下快得出奇,只听蓬的一声响,双掌已结结实实的击在李青胸前。她一击即退,不让李青还手,己退出在两丈之外了。

    郭襄大惊,拉着李青的手问道:“你……你可有受伤么?”

    那老妇厉声道:“你中了我‘寒阴箭’掌力,已活不到明天此刻,这可是自作自受,须怪不得旁人。”

    当十六年之前,李青的武功已远非这老妇所能及,十六年来,虽然没有刻意修炼,但是先天之身,内力无时无刻不在体内自行运转,却是比别人修炼还要来的快,先天罡气护体,那老妇的“寒阴` .箭”掌力虽然狠毒凌厉,却如何伤得了他?只不过他与这老妇无怨无仇,又是为求她心爱之物而来,贸然捕捉灵狐,终究自己理亏,因此便任她拍击三掌,竟不还手。

    那老妇二十余年来苦练“寒阴箭”掌力,已能一掌连碎十七块青砖,而每块青砖的砖屑决不四散飞扬,实是阴狠强劲。兼而有之。她见李青中了自己双掌,定已内脏震裂,但仍是笑吟吟的浑若无事,心道:“这小子临死还在硬挺。”说道:“趁着还未倒毙,快快带了小娃儿出去罢,莫要死在我黑龙潭中。”

    李青抬起头来,朗声说道:“老前辈僻处荒地,或不知世间武学多端,诸家修为,各有所长。”说罢纵声长笑,笑声雄浑豪壮,直有裂石破云之势,显是中气沛然,内力深湛。

    那老妇一听,知他竟然丝毫未受损伤,不由得脸如死灰,身子摇晃,这时才知他让了自己三掌,自己可绝非他的对手,当下不等他笑完,提起怀中灵狐,撮唇一吹,另一头灵狐也从草丛中钻出,跃入老妇怀中。

    那老妇厉声说道:“尊驾武学惊人,令人好生佩服,但若要恃强抢夺老婆子这对灵狐,却是休想。你只要走上一步,老婆子先捏死了灵狐,教你空手而来,空手而归。”

    李青见她说得斩钉截铁,知道这老妇性子极硬,宁死不屈,不由得大费踌躇,倘若抢着出手点她穴道,再夺灵狐,瞧来她竟会一怒自戕。这样史叔刚纵然救活,岂不是另伤了一条无辜性命?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接着有人说道:“老僧一灯求见,盼瑛姑赐予一面。”

    郭襄四顾无人,心中大奇,听这声音并不响亮,明明是从近处发出,但四下里绝无藏身之处,这说话之人却在哪里?她曾听母亲说起过,知道一灯大师是前辈高人,曾救过母亲之命,又是武氏兄弟之父武三通伯伯的师父,只是她从未见过,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自称“一灯”,自是又惊又喜。

    李青听到一灯的声音,也是十分喜欢,原来这人是瑛姑,五绝的名头李青是还记得的,周伯通和瑛姑的故事他也还记得,看来要得这九尾灵狐,只能去将周伯通带来了,以周伯通换取九尾灵狐。他知一灯所使的是上乘内功”千里传音”之法。这功夫虽然号称“千里传音”,自然不能当真声闻千里,但只要中间并无大山之类阻隔,功夫高深之人可以音送数里,而且听来如同人在身侧,越是内功深湛,传音越是柔和。杨过只听了他这两句话,心下便大为钦服,自叹这位高僧功力浑厚,虽不及自己,但是也是江湖少有了,咦,对了,一灯大师的一阳指不就是疗伤的功夫,自己可以用先天功和他换一阳指啊。

    李青见瑛姑退了几步,坐在一堆枯柴之上,目光中流露出恶狠狠的神色。

    过了一会,听得一灯又道:“老僧一灯千里来此,但求瑛姑赐予一面。”

    瑛姑提着一对灵狐,毫不理会。只听得一灯又说一遍,随即声音寂然,不再说了。

    郭襄说道:“大哥哥,这位一灯大师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咱们去见见他可好?”

    李青点头说道:“好!我正要去见他。”并见瑛姑缓缓站起,目露凶光,见着这副神情心中极不舒服,于是握着郭襄的手,说道:“走罢!”两人身形一起,从雪地上滑了出去。

    郭襄被李青拉着滑出数十丈,问道:“大哥哥,那一灯大师是在哪里啊?我听他说话,好似便在身旁一般。”

    郭襄被李青拉着滑出数十丈,问道:“大哥哥,那一灯大师是在哪里啊?我听他说话,好似便在身旁一般。”

    李青被她连叫两声“大哥哥”,听她语声温柔亲切,心中一暖,但在这污泥之中瞬息之间也停留不得,更不能松开她手。

    郭襄道:“我问你啊,你没听见么?”

    李青说道:“一灯大师在东北角上,离这里尚有数里,他说话似近实远,使的是‘千里传音’之术。”

    郭襄喜道:“你也会这法儿?教教我好不好?日后咱们相隔千里,我使用这法儿跟你说话,岂不有趣?”

    李青笑着说道:“说是千里传音,其实能够声闻里许,已经是了不起的功夫了。要练到一灯大师这等功力,便如你这般聪明,也得等头发白了才成呢。”

    郭襄听他称赞自己聪明,很是高兴,说道:“我聪明甚么啊?我能及得上我妈十分中的一分,就心满意足了,对了,大哥哥,你的本事大呢,还是一灯大师的大?”

    李青想着,中原五绝只有中神通步入了先天之境,其余都是卡在了门槛没有更进一步,也许他们对敌的经验丰富,但是要真动起手来,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却谦虚的说道:“一灯大师望重武林,数十年之前便已和桃花岛主齐名,是当年五大高人中的南帝,我如何能及得上他老人家?”

    郭襄说道:“要是你早生几十年,当世便有六大高手了。那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李战神。啊,还有我爹爹和娘亲。那是八大高手。”

    李青微微一笑说道:“我,还行吧。”

    两人聊天时继续前行,远远望见雪地上有一人站着,白须垂胸,身披灰布僧袍,正是一灯大师,当下朗声说道:“晚辈李青,见过大师。”带着郭襄,提气奔到他的身前。

    一灯所站处已在黑龙潭的污泥之外,他乍闻“.~晚辈李青”四字,心头一震,又看到李青的本事如此高强,当今世上,除了李战神之外,更无他人了,一灯虽然诵经念佛,但是对于在燕云十六州异军突起的李青还是有所耳闻的。一灯笑道:“阿弥陀佛,可是李战神当面。”

    李青看着一灯笑着说道:“不想大师也听过我的诨号。”

    一灯大师笑着说道:“李战神之名,如雷贯耳,即使身在空门,也是时常听闻。”

    李青和郭襄只见一灯身后地下横卧着一人,脸色蜡黄,双目紧闭,似乎是具死尸,正是铁掌水上漂裘千仞,郭襄不禁一呆,惊道:“这位大师怎么了?”

    一灯叹道:“他为人掌力所伤,老衲虽已竭尽全力,却也回天乏术。”

    李青俯身按裘千仞脉搏,只觉跳动既缓且弱,相隔良久,方始轻轻一动,若非他内功深厚,早已死去多时,问道:“大师这等武功,不知如何竟会遭人毒手?”

    一灯说道:”我和他在南湖隐居,近日来风声频传,说道蒙古大军久攻襄阳不下,发兵绕道大理,以便回军迂回,还拔襄阳。慈恩见老衲心念故国,出去打探消息,途中和一人相遇,二人激斗一日一夜,慈恩终于伤在他的手下。”

    李青想了想,说道:“想来伤了这位大师的,是蒙古国师,金轮法王了,这老贼又来到中原!”

    郭襄奇道:“你怎知是金轮法王,一灯大师又没说是他?”

    李青说道:“大师说他连斗一日一夜,那么大师自不是中了旁人的奸计暗算。当今之世,能用掌力伤得了这位大师的,屈指算来不过七人而已,而这数人之中,又只金轮法王一人才是奸恶之辈。”

    郭襄道:“你找这奸徒算帐去,好不好?也好替这位大和尚报了这一(王的赵)掌之仇。”

    裘千仞横卧地下,双目紧闭,气息奄奄,这时突然睁开眼来,望着郭襄摇了摇头。

    郭襄道:“怎么?你不要报仇么?啊,你是说那金轮法王很厉害,生怕我大哥哥不是他的敌手。”

    一灯道:“小姑娘猜错了。我这徒儿生平造孽甚多,这十余年中力求补过,恶业已消去大半,但有一件事使他耿耿于怀,临死之际不得瞑目。这决不是盼望有人代他报仇,将仇人打死,而是但愿能获得一人饶恕,便可安心而逝。”

    郭襄道:”他是来求这烂泥塘中的老太婆么?这个人心肠硬得很,你如得罪了她,她是决不肯轻易饶人的。”

    一灯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我们已在此求恳了七日七夜,她连相见一面也都不肯。”

    李青心中一凛,突然想起那老妇人所说孩儿受伤、别人不肯医治那一番话,说道:”那是为了她的孩儿受伤不治之事了?”

    一灯身子微微颤动,点了点头,道:”原来你都已知道了。”

    李青说道:“晚辈不知此中情由。只是曾听泥潭中那位前辈提起过两句。”于是将为追九尾灵狐而与那老妇相遇的经过简略说了。

    一灯轻轻的说道:“她叫瑛姑,从前是我的妻子,她……她的性子向来是十分刚强的。唉,再拖下去,慈恩可要支持不住了。”

    李青慨然道:“人孰无过,既知自悔,前事便当一笔勾销。这位瑛姑,胸襟也未免太放不开了。”他见裘千仞去死不远,不由得大起侠义之心,说道:“大师,晚辈放肆,要硬逼她出来,当面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