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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 乡贤(下)
    我辽东乡贤的威势,难道就值这两匹瘦马么?

    秦江大骇,面色巨变,小腿颤抖着更加剧烈,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唯唯诺诺地说道:我经常和周围的人说,黄老爷咱们辽东的乡贤的楷模,小弟打小就敬佩黄老爷。

    秦江的语气虽然卑微,但是音量却比之前更高了半分。

    黄树凄然欲泣的脸上神情一时间凝滞了,八仙桌上的众人都齐齐看向秦江。

    秦江继续说道:黄老爷当初一人一马闯荡辽东,成就了大片的基业,这是咱们辽人的骄傲,小弟又怎么能做折了黄老爷面子的事情。

    黄树凝神看向秦江,神情慢慢恢复成了安详的笑脸,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两块核桃在不断摩挲。

    一时间整个大厅内的气氛变得诡谲了起来。

    阎北山咳嗽了两声,笑着打趣道:我听闻,黄老爷为了这次乡贤集会,准备了上好的‘露水观音’不知可否让小弟开开眼?

    说着,阎北山双手搓了搓,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阎老哥,瞧你那穷酸样子,你们山西老扣又不是缺钱的主,怎么摆出这种样子。范思金笑着附和着。

    那扬州瘦马小侄倒是见识了不少,这露水观音我听家父说,是不逊于扬州瘦马的佳人。

    孔孝贤一手撑开了袖中折扇,一副才子模样。

    要是真乃佳人,倒可以吟诗一首。

    黄树捋着胡须,仿佛眼中没有秦江,看着桌上的众人,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是席间的随性节目,让你们传成这个样子罢了。

    黄树左手随意抬了抬,安静的大厅一时间响起了琴瑟之声。

    悠扬的音乐声中,侍女们从大厅两侧欠身而出,为八仙桌上端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琴声悠扬,秦江尴尬地站在桌前不知所措,只得往旁边站了几步,如一个下人般侍候在侧,他满脸通红,内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黄树举起了刚甄满的酒杯,一旁陪坐的众人连忙起身相随。

    那些个丘八无非就是要些钱财,给了他们就是了,只要我们人还在辽东,那不管上头姓什么,这辽东,还是辽东人的辽东。

    黄树的语气宁静而浑厚,充满了穿透力。

    既然黄哥决定了,小弟日后自然一路相随。

    范思金双手捧着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黄树的杯底。

    阎北山大笑着朝桌上众人拱了拱手。

    今日黄老爷作东,我听闻黄老爷家里的露水观音是北方难得一见的奇景,这辽东的局面,今后的出路,我们不如边赏边谈。

    说着阎北山举起了酒杯,孔孝贤同样举起了酒杯,笑着说道:阎老叔虽是山西人,却也懂得江南的锦绣气,小侄愿随北山叔同赏。

    阎北山大笑了几声,打趣的说道:孔贤侄,你可要知道,是这满口的山西腔害了我,我要是会说南直隶话,那我比那顾宪成可强多了。

    随即两人举杯,和黄树的杯子碰在了一起,觥筹交错间,众人脸上泛起了微红。

    在孔孝贤的再三请求下,黄树伸手轻轻拍了拍桌面。

    一时间明亮的大厅内蜡烛瞬间熄灭了一半,当再一次点亮时,八仙桌前出现了一个黑铁鸟笼。

    原本想着看笑话的孔孝贤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手上的筷子差一点就掉了下去。

    他原本是不相信苦寒的辽东能够出什么比肩甚至超过扬州瘦马的佳人的,认为这只是黄树拿来展现优越的借口罢了,顶天无非就是精挑细选的几个女子罢了。

    然而眼前的笼中佳人,让孔孝贤的内心彻底折服,他甚至生出了瞬间的嫉恨之意。

    这这

    阎北山酒杯停在了半空,双眼瞪的如牛蛋一样大。

    范思金同样如此,尽管竭力克制自己的神情,但同样表现出满脸的惊异。

    黄树冷哼一声,就好像介绍自己收藏的工艺品般,双手交叉,背靠在椅背上,神态自若地说道:

    江南艳丽,繁花似景,最是入你们这些俗人的眼,而你们却不知,这无人踏足的辽东雪地,也有盛开的雪莲。

    孔孝贤脑海中已经没有了那些江南的莺莺燕燕,他恭敬地给黄树甄满了酒水,讨好地说道:还请黄叔能够教我。

    黄树斜眼看了一眼孔孝贤,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衍圣公府,不知和大金汗关系如何?

    那正是有些联系。

    孔孝贤竟然脱口而出,话语既出,他自觉失言,只得拱手示意。

    哼,亏你还是孔家的血亲。黄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丝毫没有一丝老态。

    说到底还是个控制不住心神的毛头小子。

    黄叔教训的是,小侄失言了。

    这露水观音,只有在这辽东之地才能养成,自出生起,就要注意饮食,环境,要隔绝一切世俗杂物,且不能见到正午的阳光。平日里从北方极寒无光之地取得千年的毒草浸泡身躯,才能有此如美玉般吹弹可破的皮肤。

    毒毒草

    阎北山似是目光黯淡了几度,惋惜地摇了摇头。

    黄树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此物岂能只用于床笫之间,用此物在权贵之间交际,比起单纯的送银子,不知要好多少倍,这天下的权贵,不知几人能够不为此物所迷倒。

    当年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起初我还不信,现在俺是彻底服了。

    阎北山举起的酒杯,弯腰碰了碰黄树的杯底。

    只要黄老哥把这露水观音的养成方法告诉我,日后要用到咱老西的地方,老哥随意差遣。

    又是觥筹交错间,黄树重新坐稳了辽东乡贤的头把交椅,甚至隐隐有一股北方士绅领袖之意。

    孔孝贤慢慢走到呆若木鸡的秦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秦兄弟,你刚才还要说什么?

    秦江如梦初醒,下意识大声说道:黄老爷是我们的榜样,但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辽东是时候让年轻人上位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秦江的脸上。

    随后又是一记重拳,秦江被狠狠地打在了地上。

    手掌生疼的孔孝贤眼中满是杀意,一想到眼前的秦江有可能会取代黄树,从而让露水观音的路子从此销声匿迹,他不禁失去了理智。

    像你这种小东西,在曲阜每年都会死一大批,就像那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你哪里来的胆子说这种话。

    罢了罢了。

    黄树轻声劝阻了要继续殴打的孔孝贤,和颜悦色地和秦江说道:年轻人不懂事,说着玩的,吃了亏,以后就懂了,吃亏是福嘛。

    秦江如死狗一样倒在地上,看着四十多岁的黄树对着五十多岁的自己喊年轻人,一时间羞愧地想要撞墙。

    他带着哭腔说道:黄老爷,那二十辆大车可是我的全部家产,您就发发慈悲吧,我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从前的一亩三分地。

    等毛文龙降了,给你在复州原地再找几块地皮,从此继续当你的小财主,不要想其他的了。

    黄树悠悠地说道。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秦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