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临近秋闱，若竹日日出去打听消息，赵鸾在家读书，并没有四处乱晃，我倒是图个清闲，每日除了早晚练功，剩余时间就是读书和习字，偶尔累了弹弹琴。家中父母亲都没有再提嫁妆的事情，我也就当作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情，我的一贯态度就是，全凭父母决定，我没有意见。

    桃仁似乎有点生气，赵家的聘金那么多，看着夫人一点给我添置嫁妆的意思都没有。日子都定好了九月二十，连陪嫁丫鬟管事都不曾确认。桃仁，杏仁，桂枝，凤鸣，这四大丫鬟自然是要带去赵府，那么管事和小厮除了尹健羽本来也不是侍郎府的人，夏侯家竟然毫无安排。

    刘杨自从那日六公主来讨教了法子后，是六公主写信给他，反正他总归是回府了，柯秦那边说，六公主给小公爷赔了不是，夫妻二人就和好如初了。小公爷依旧是初一十五去公主的寝殿过夜，其他时间在他自己的书斋。公主答应不进入小公爷生活的院落。

    凤鸣除了每日陪我练习格斗，晚上偶尔带我出去跑步练功外，日常的差事变为打探消息。她一身轻功，随便在府里晃一下，就能知道很多消息。她在青山院受训的日子，有受过专门的信息收集和打探消息的训练，什么事情应该从哪里入手打听消息，对她来说都易如反掌。

    我把之前从赵鹄送我的宅子的密室里拿出来的五千两银票交给了潘凤鸣。让她用这些银子，在京都建立一个我们自己的情报信息网，只要是了解京都世面上的动静。潘凤鸣提出，青山院和南粤王府在京都都有消息网，其实找刘杨便可以知道很多消息。但是，我并不想用南粤王那边的信息渠道，刘畅想干什么，我大约才得到。只不过，我并不想卷入他们图谋的东西。

    我便告诉潘凤鸣，我这边的情报网络，只是我们自己的信息渠道，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即便将来我出嫁后，柯秦作为跟随我的陪嫁人员，我也不想他知道潘凤鸣的信息网络。

    自从见过豫王，还有对康王宁王以及永康公主的关系知道得越多，我总觉得很不安，即便我有逸然居这个藏身之所，我也觉得不安稳，还是觉得可怕。越是接近权力机关，越是危险。

    我本来只是想安稳过日子，并不想认识世面达官贵人，结果阴差阳错的成了县主。而无论永康公主还是豫王，现在看虽然都是闲散的皇室，但是，又有哪个皇室会真的闲散呢？

    这日我在书房读书，桃仁在侧伺候。忽然见到杏仁匆匆进来，小姐，赵天来了，送了一封信。

    我打开火漆印，是赵鸾写的信。信的内容很简短，就是说林清琳去见永康公主了，好像是有关我的嫁妆，说是林清琳要去问永康公主县主的头面嫁妆要内务府定制。赵鸾觉得，林清琳应该是想找永康公主要她出一部分嫁妆的意思。之后，赵鸾说起，他收到了我差人送去的考篮，他也会好好休养，积攒体力，以备秋闱大考，让我不用担心。至于永康公主那边，也让我别担心，若真是家中嫁妆不够，就用他给的银子，不够就差人告诉他即可。

    嗯，让他进来回话。

    如雨小姐。赵天恭恭敬敬的行礼。

    我看看他，你家少爷除了让你送信，还说什么了？

    没有，少爷只是说让我务必亲手把信交给杏仁姐姐，其他没说。

    你家少爷可好，他还是日日在家温书吗？他是见了什么人后才让你送信的？

    若竹少爷到我家了，他们聊了一会儿，若竹少爷走后，少爷便写了信，让我送给小姐。

    嗯，暑气重，你跑来送信辛苦了，桃仁，你带赵天下去，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再带一些回去。

    如雨小姐可要给我们少爷带信？还是传个口信？

    没什么，你就告诉他收到信了，就好。另外，说我说的，让他心无旁骛，现在就是专心科举就好。

    桃仁领着赵天下去喝绿豆汤，我们小院的绿豆汤里面放了昆布，是昆布绿豆汤，加了甜甜的黄糖，夏日炎炎，一碗在井中冰镇过的昆布绿豆汤，最是解暑解郁。

    我把信的第一页递给杏仁，你看要怎么办？

    杏仁一目十行的看了信，赵鸾的书信就事论事，没有太多废话，简单明了，所以杏仁很快就看完了。现在京都都在流传说，侍郎府靠收三女儿的聘金，一次解决了儿子娶媳妇和二女儿出嫁的聘金和嫁妆。还传说，侍郎夫人是个苛刻对待原配子女的继母。大周因为女子生产死亡率很高，几乎没有几家没有继室，所以，继母苛待前面妻子孩子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是若特别明显的区别对待，会招致口诛笔伐，甚至影响老爷的声誉。

    嗯，倒也是实话。

    夫人这样贸然去永康公主府找公主，势必引起公主不满，小姐，你看明日要不要去永康公主见见公主，解释一下。以我们家夫人的脾气，定然会得罪公主的。

    杏仁，你觉得公主会答应她，出一部分嫁妆吗？

    公主的妙清夫人不是早都给你准备了嫁妆，公主会不会顺水推舟？

    你觉得公主会理林清琳吗？

    杏仁一时语塞，我估计，林清琳根本见不得公主，她什么借口去呢？问县主的头面定制，那个是内务府的差事，她不来问我，跑去问永康公主，不就是成心让我在师父面前没脸。

    杏仁恍然，那小姐，你要不要去向公主解释？

    当然不去了，我假装不知道就好了。反正，林清琳去碰个钉子，一定不会在府里大声张扬，会悄悄的当作没发生过。

    可是，那小姐不就吃亏了，夫人肯定是不愿意把赵家的十万两银子吐出来的，到时候，小姐的嫁妆不像样，岂不是要遭赵家耻笑？不如小姐用赵公子给的五万两银子，多置办一些嫁妆吧。杏仁听了有点着急，她从林清琳院子里的丫鬟秋菊那边打听到，老爷夫人好像只想象二小姐那样，给我五万两的嫁妆。而且，秋菊还说，夫人其实除了明面上的五万两嫁妆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外，还有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了三万两出来给若兰。夫人是银子都拿出去放印子钱，都是秋菊的叔叔，正房的管事经手的，所以她才知道。夫人之前急急的让她叔叔去把放出去的三万两银子收回来。

    我淡淡的一笑，杏仁，我听从父母安排就好，赵鸾给我的银票，成婚之后，我会还给他的。

    可是，可是。杏仁有点语塞，小姐，女子的人生一等一的大事便是成婚，不风风光光的嫁入赵家，你以后在赵府就会被看不起的。

    杏仁，你觉得我只有五万两嫁妆很丢人吗？

    五万两，不要说普通人家，即便是官宦人家也算是极高的嫁妆水平了，足足六十四抬。除了公主郡主县主，已经差不多是官宦人家女儿出嫁的极限了。只不过，赵家给了十万两聘金，而且那日是用马车拉着一万两黄金，招摇过市，整个京都都轰动了。即便是公主下嫁，都不会那么明晃晃的拉着黄金走过闹市。若是侍郎府的嫁妆太少，定会遭人耻笑。

    你说，耻笑的是谁呢？

    当然是我们侍郎府，大家一定会说，侍郎府的夫人是继母苛待原配女儿，小姐也会被同情，都会觉得你可怜的。

    我都有五万两银子的嫁妆了，我有啥好可怜的？丢脸的又不是我这个没娘的孩子，是苛刻孤寒的继母。我笑嘻嘻的说。

    杏仁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半响才说，小姐你说的好像也对啊，我们被克扣了嫁妆，而且是五万两，所以我觉得生气。但是，我们不是还有五万两吗？也不是五两，是五万两，足够一般官宦人家吃半辈子了。而且，小姐也不穷，赵鹄公子送的二十万两嫁妆不提，我们自己这几年也攒下不少银子，我那边账上现银就有六七万，还有三个宅子，还有两处农庄和一个别墅，店铺有五个。每年店铺和农庄加起来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小姐的俸禄还有一个月三百两，足够日常。

    我扑哧一声笑了，杏仁，你倒是比我还算的清楚，我们本来就是富婆啊，区区五万两而已，不必生气。

    杏仁还说瘪瘪嘴，那是五万两，而且，本来就是赵家的聘金，侍郎府嫁个女儿，自己一毛不拔，还白得五万两银子，是不是太划算了。

    财迷杏仁，其实，你只看到现银，觉得我们亏了。赵家也是打着这个算盘，故意为难侍郎府的。赵家的夫人是伯爵府的小姐，怎么会算不过来这个，她执意多付聘金，就是想看侍郎府的人左右为难，又舍不得那五万两，又好面子。八成她是为了报复侍郎府看轻她们赵家，本来定好的日子，忽然改变。我听说，她们赵家听说改期，也一口答应，只不过，第二天把聘金提高了一倍。而且，那么多黄金，从钱庄提出来，还带着保镖，招摇过市，成为京都话题。到得成亲，若侍郎府不拿十万两嫁妆出来，便会沦为笑柄。只不过一天功夫，就能做出决定，并马上提现金子出来，你说说，我有那么个精明婆婆，日后其实很难过的。

    那，那可怎么办？杏仁登时着急起来。

    我笑了，那有什么难的，我反正年幼无知，啥都不会，聪明人就事情她们定，一切她们操心，我只管吃好喝好，好好睡觉，其他的就她们聪明人斗法吧。

    那倒也可以。但是，小姐，你真不在意嫁妆少？那些银子，都留给侍郎府？杏仁还是肉疼那些银子。

    我沉默许久，杏仁，其实，长久以来，我最大的心愿便是离开侍郎府。这个愿望从在南粤就有了，回到京都，我也是那么想，只不过我年纪尚幼，只能等着长大，然后被嫁出去。

    杏仁抓住我是手，小姐，你别难过。她说着，眼圈都红了，回想起我们一路互相扶持的走过来，确实嫁入赵家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人，总归是要远离林清琳，远离侍郎府，那里有毒，太危险了。

    我不难过啊，马上过两个月不就愿望实现了？开心都来不及。而且，我想找个体面的方法，和侍郎府保持距离，最好不要经常往来。你看，继母苛待，这个理由会不会比较充分？

    杏仁的眼睛亮了，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虽然，花五万有点多，但是，从此侍郎府就是欠你的，若能撒泼骂人，这个事情，以后会一直存在，一直被骂。小姐日后不孝顺，也是没关系的，毕竟，在全京都人面前，被如此对待。

    我又不真的惨，而且，我还在想，既然林清琳得罪了公主，我就请公主为我主婚，日后，有永康公主撑腰，夏侯府也没办法的。

    杏仁露出了笑容，对对对，我就说，永康公主是小姐的师父，定然会主持公道。

    嗯，稳着点儿，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公主那边，她不请我去，我也不会去，倒是妙清夫人，我也有好多日没见过她了，得去抽空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