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翘儿团扇遮面，两眼隐着笑意，迎着裴松走过来，轻轻说道：“我跟外祖父进城会一会老友，正好过来探望你，没想到四爷是个大忙人，咱们等了大半天，眼看着天色都要黑了，还不见你回来。”

    “这就要走吗？”

    裴松语气慌乱，一把拉住她的腕子，“我刚回来，好歹坐下来说会儿话，吃了饭再走不迟。”

    小翘儿扭头看他，佯装微怒，眼波流转，问道：“四爷当真这么忙吗？还是说......”

    裴松不懂她的意思，疑惑看过去。

    她团扇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杏眼微挑，淡淡一句：“还是说四爷有了别的乐趣，早忘了咱了。”

    她分明是在调侃裴小四儿。他也不示弱，拱手道：“这位妹妹莫要说笑，在下我近来忙得很，哪儿像某位哥哥一样，痴迷流连脂粉堆儿里，一回头把姐姐妹妹全都忘在脑后。”

    小翘儿“噗嗤”一声笑出声，团扇轻轻拍在裴松身上，嗔怪道：“你就贫吧，正经书你不读，整日里看这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

    “什么是正经书？情情爱爱怎么就不好了？上回去看你，我瞧你床头不也放着......”

    小翘儿吓得忙去捂他的嘴，求饶道：“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我不管你，别学了里边爷们儿的坏毛病就行。”

    一笑一闹，裴松的心绪平静了许多。他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咕

    咚咕咚喝了两口。

    裴小四儿从小家教森严，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何时如此牛饮过。

    小翘儿瞧出他的烦躁，也不敢再玩笑下去，探身问道：“可是遇到了麻烦？”

    裴松默了会儿，点点头。

    “什么麻烦？”

    “嗯~~”裴松犹豫片刻，沉眸看向小翘儿，平静道：“刘瑞霆怕是识破了我的身份。”

    “啊？”

    小翘儿惊呼出口，随即又怕隔墙有耳被偷听了去，她走到门口四下张望，见并无旁人，忙关上门，这才重又回到裴松身边，紧张问道：“真的吗？他怎么说的？”

    “我刚从他府上回来，他几次三番试探我，我虽极力否认，却不知有没有在细微末节处让他看出破绽。”

    裴松心头担忧，却也不敢全数表现出来，仰脸带笑看了看小翘儿。

    小翘儿自然没有裴松见多识广，遇到这样的麻烦，她早已经麻爪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裴松拎起茶壶给她续上一杯，递了过去。

    “你也不用着急，刘瑞霆现在自身难保，有求于咱们，不到万不得已，怕是也不敢轻易把咱们供出去。”

    裴松心里也是矛盾，刘瑞霆亦正亦邪，亦敌亦友，说不上到底会害他们，还是会帮他们。

    依照自己对他的了解，以及二哥裴海不惜从蜀地把他请过来帮忙来分析，他定是靠得住的。

    可这人现在面临的困境，一时又难以

    突破，现在铜矿出了那样的事儿，自是要停工停产许久。

    本就产能微弱，这么一停下去，怕是在刘瑞霆的任上，再无逆风翻盘的可能。

    如果那样，刘瑞霆说不定会面临杀头的重罪，搞不好连家里人都难逃死罪。

    人一旦给闭上绝路，求生的本能便会把善恶摒弃。

    说不准，他便会把裴松和小翘儿推出去邀功，这是他挽救自己出水火的唯一一根稻草。

    裴松叹口气，这番分析却也不能说给小翘儿听，除了徒增烦恼，再无别的益处。

    小翘儿见裴松不言语，遂想起这次过来的真正目的。

    她是来给裴松传喜讯的，上巳节两人推心置腹那般深谈，她回去想了良久。

    现如今回到外祖父身边，因着旁人的态度，她对裴松的信任递减，无意当中，在两人中间横亘了一道栅栏。

    这道栅栏把两人分割两地，自己若是任由发展下去，只怕终有一日，两人之间不再甜蜜，反而埋下深深的隔阂，以后能否修复，都将是未知数。

    那是小翘儿不愿看到的。

    当初裴小四儿单枪匹马追随着她，一路上千般呵护，万般柔情，不能因为旁人不知情，或者旁人的只言片语，便在小翘心中也抹杀掉。

    那样做对裴小四儿不公平，伤了他的心，是小翘儿不愿看到的。

    小翘儿认定了这个想法，内心突然就平静决绝起来。

    她跟梅老爷子深谈了两次，这才说服了老人家不再阻拦，婚

    事任凭他们自己做主。

    渝州城里还有一处梅宅，老爷子为了以后离他们更近些，更是决定要搬到城里来住。

    小翘儿今儿兴冲冲来告诉裴松这个好消息，没想到一见面便听闻了这样的坏消息。

    刘瑞霆若真的猜出了两人的身份，接下来怎么办？

    小翘儿茫然。

    她嘟嘟嘴，叹口气。人生果真一波三折，大约老天爷也嫉妒他们的甜蜜，这才横生出这么多的枝节，来考验二人。

    小翘儿隐下自己心头的话，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裴松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拿不准。

    因着准备在渝州城做生意，手头的资金大半已经放了出去。

    现在如果继续逃离，本钱损失是一大方面，后续盘缠有限，能走多远，也是未知数。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裴松扭头看了眼小翘儿，突然发现，几天不见，这姑娘好像又长高了些，越发瞧着四肢修长，身姿婀娜。

    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菱纱单袍，袖口处的黛蓝滚边上绣了花卉蝴蝶，远远地瞧着，当真如灿烂的桃花上，吸引了蝴蝶落上去一般。

    裴松抬手把人给拉进自己怀里，两臂一环，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圈住。

    “刚才忘了问，你今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没有”，小翘儿违心否认，抬手握着团扇，轻轻摇了两下。

    渝州素来闷热，不过刚到暮春时节，热气一阵一阵涌来，扰得小翘儿心烦气躁的。

    “嗯~~”，

    裴松拖了一个抑扬顿挫的尾音，抬手拨了拨她的耳坠子。

    “其实......”小翘儿顿了顿，抿着唇谨慎看了裴松一眼，方才道：“外祖父他，同意了。”

    裴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老人家同意什么？”

    他心里乱，糊涂着，小翘儿瞪他一眼，撇嘴抱怨道：“你说同意什么？”

    她眼波一转，扭头看向一旁，只留给裴松一个侧颜。

    裴松看着她粉白娇嫩的耳朵尖，慢慢爬上一抹诱人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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