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一见刘瑞霆，立刻端起一副客气有礼的笑脸。

    “总督大人，您也来过上巳节？”

    刘瑞霆抬眼环视四周，苦笑道：“我可没有那般好命，三月三是你们年轻人的节日，我就不凑热闹了。”

    “那您这是......”

    裴松抬眼看，只见刘瑞霆身后跟着数人，且众人看上去神情并非过节那般放松。

    “铜矿有事儿发生，我们过去查看一番。”

    “正事要紧，不耽误总督大人。”裴松复又行礼。

    刘瑞霆转身要走，犹豫着又转过头来，深目看了裴松和小翘儿一眼，问道：“两位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

    一起去做什么？

    小翘儿纳闷，暗暗看了看裴松。

    裴松知道刘瑞霆的意思，他轻笑摇头，道：“我们位卑言轻，在此处赏景休闲就好，不敢耽误总督大人处理正事。”

    这位陆公子，对外说他自己就是普通人，可言谈举止之间进退自如，全不似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度。

    还有他身边那位，盈盈傲立，见了总督大人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他二人的身份，越发让刘瑞霆心头好奇。

    他笑笑没再强求，告辞转身，领着众人，顺着蜿蜒山路，往上而去。

    目送他们的背影走远了，小翘儿才疑惑着问道：“这人便是蜀地总督？”

    裴松点点头，低声说道：“他原先在京中都察院供职，跟我二哥是同僚。后来得罪了王国舅，被人绊了一脚，明升暗降调遣

    出京。虽说担了个总督的头衔，却也是一桩难啃的差事。”

    “什么难啃的差事？”

    “铜矿啊，这乃是一块肥肉，京中权贵谁都想啃上一口，几方势力争夺的结果，便是谁也得不到，荒废了数年之久。

    现如今把他刘瑞霆调派过来，若是做好了，自然是升官加爵，平步青云；若是做不好，只怕他项上人头难保。”

    裴松说着话，抬起小臂，架着小翘儿往回走。

    小翘儿听他说完，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惋惜道：“可见他也是个骨头硬的，定不是趋炎附势、拉帮结派的那种人。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除非自己独当一面，否则做什么也都艰难。”

    裴松笑了笑，对她的话不完全认同。

    “若大家都是机灵的，柔软无骨的，谁得势便依附谁，捧高踩低，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那朝中又会是什么样子？”

    裴松看看小翘儿，索性把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真要到了那一步，只怕大綦朝的江山也长远不了。”

    理是这么个理，小翘儿甚至觉得他说得都对，可唯独听到最后一句时，如被人刺了一针。

    她虽落魄了，可骨子里依旧把自己当做皇室中人，听不得旁人说一句有损的话。

    想一想，紫禁城里的人，万岁爷和太.子爷都比她大，可在她心里，那依旧是她的大侄儿和侄孙，不管她走到天涯海角，依旧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晚辈看待。

    “呸呸呸”

    ，小翘儿一阵啐，嘴里不耐说道：“你少胡说八道，大綦朝千秋基业，万古长远。”

    裴松轻笑，这姑娘现在都落魄如此了，心里却还惦记着紫禁城里那些人。

    可见也是一个长情的人。

    他那么笑，让小翘儿误会，于是拉着他，强迫他也呸上几句。

    裴松依着她的要求照做了，她脸色方才恢复。

    两人坐到莆席上，一边喝茶，一边赏景。

    裴小四儿突然想起好玩的，凑到小翘儿耳朵边问道：“你刚才那么激动，可是想起你的大侄孙了？”

    小翘儿点点头，何止想起大侄孙一个人，紫禁城里那些喊她小祖宗的孩子们，她都想了。

    裴松却咧着嘴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

    小翘儿挑眉问他，以为他心里又有什么鬼主意取笑她。

    裴松一副傲娇表情，得意道：“世事无常，我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当上太.子爷的皇姑爷，这番荣耀，当真是想都不敢想呢。”

    小翘儿瞪他一眼，嗔怪道：“德行”，说完喝了一口茶，方才醒过味儿来，追问道：“你一路跟着我，莫不是就为了有朝一日在他跟前摆谱？”

    “我说是，你信吗？”裴松眨眨眼，把问题又给甩了回来。

    小翘儿自是不信的，裴小四儿这样的人，慢热得很，初相识他那般面冷心也冷，断不会一开始就被她迷住，做出这等出格的事儿来。

    且他素来淡薄，对名利，对权势，都不太上心。

    有

    些事儿不能深究，想的多了，反而给自己平添太多烦恼。

    就比如现在，小翘儿若是追问：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多管闲事，坏了晋阳和裴松之间的好事儿，是不是他就会屈从于毓贵妃和太后的安排，直接娶晋阳为妻？

    又或者，若是他为着前途考虑，死心塌地跟随储君，为表忠心，直接娶了临安。要是那样，他的后半生也将封侯拜相，必将成为朝廷重臣。

    偏偏机缘巧合，他两个都没选，反而跟自己一路颠沛流离，从北到南，历经生死，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现在这步田地不好吗？也好也不好。起码于裴松来说，他父母健在，却有家不能回；明明家世显赫，却不敢对外直言自己的姓名。

    说来也算是遗憾吧。

    小翘儿换位思考，越发觉得裴松现在举步维艰，前路渺茫。

    她盯着天上流云失神片刻，低头看向裴松，见他悠闲斜躺在莆席之上，脱口而出问道：“裴小四儿，你后悔吗？”

    裴松正捏着一枚蜜饯往嘴里放，没领会小翘儿话里的意思，反问道：“后悔什么？”

    “到今时今日这般地步，你可曾后悔过？”

    小翘儿认了真，一脸严肃望着裴松，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倔强地等着裴松的回答。

    裴松见她认了真，也不好玩笑，拍一拍手，平躺到莆席之上，两手垫在脑袋下，幽幽问道：“你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小翘儿莫

    名带了几分凌厉神色。

    裴松没扭头，依旧望着碧空中的流云，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反问道：“说真话，今时今日，美景相伴，佳人入怀，不好嘛？我可是觉得惬意得很呢。”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花愁 identityid=5Cd55F0BC3285F12dFFBd434FF0F3B26 /

    这两章本该昨天发，但昨天太困了，怕没修好，就延到今儿早上了。

    今天晚上还有两章，我尽量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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