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翘儿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花卉纹袷袍，斜斜地梳了一个随云髻，精巧地插着几支坠着流苏的珠钗，耳垂上戴了翠玉的耳坠子，越发衬得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一般。

    她脚上穿了一双月白绣莲花的翘头绣鞋，鞋面上缀着大颗的珍珠，走起路来流彩暗涌，煞是好看。

    小翘儿走到梅老爷子跟前，盈盈一拜。

    老爷子识趣，摆摆手，催他们快些出门，免得人多了游玩不够尽兴。

    小翘儿这才来到裴松面前，柔声问一句，“你等着急了吧？”

    裴松视线一直落在小翘儿身上，看她如枝头绽放的娇花一般，越发舒展明媚。

    裴松笑了笑，喃喃道：“不着急。”

    一旁的玉彤和银纤向他行礼，他都没顾得上叫起。

    四爷这幅痴汉模样，让石头觉得很没面子。他暗暗扯了扯裴松的袖子，目光往旁边瞄了两眼。

    裴松方才醒过味儿来，忙叫起那些丫鬟仆妇。

    “那咱们就出发吧。”裴松说完，跟小翘儿告别了梅老爷，双双往外走。

    渝州上巳节最热闹的地方，就在青溪湾。

    青溪湾位于后山一处峡谷当中，溪水从山顶蜿蜒而下，到山脚时，汇成了一湾浅滩。

    浅滩两岸山石嶙峋，再往外便是成片的果树。此时正值春季，花开万朵，云蒸霞蔚，如梦似幻。

    站在山顶俯瞰，溪水闪着青绿光芒，如一枚宝石，被似锦繁花簇拥着，天庭的瑶池也不过如此。

    三月三上巳节，青溪

    湾是最热闹的存在。

    梅家仆妇提早赶来，占了一处好地方。那地方位于一处巨大山石之上，石上一尘不染，铺上席榻，围上屏风，竟是一处私密绝佳之处。

    坐在榻上往下看，便能看见滢滢潭水，耳边荡漾着涓涓细流的声音，仰天观望，入目乃是青山碧空的美景。

    真乃一处休闲好去处。

    下了轿，小翘儿在众人簇拥下，来到那处山石之上，一路走来，引得路旁姑娘小伙儿阵阵惊呼。

    如此出挑的姑娘，真乃少见。

    不少人窃窃私语，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婚配与否。

    听闻是梅家的表小姐，原先还百般兴奋的众小伙，啧啧叹上两声，竟没了再追问下去的勇气。

    梅老爷子在渝州城名气甚旺，不全是因为他曾顶过国丈的名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老人家脾气倔强。

    梅家的表小姐，众人自觉高攀不上。

    私语八卦，都于暗处进行。小翘儿和裴松根本不知情，他们两人一路到了自家预先占下的地盘，瞧着眼前景致，不由喟叹。

    小翘儿站在山石上极目远眺，见溪水中飘着数枚鸡蛋，不由纳闷，问道：“那些鸡蛋怎么会在水里，难不成是谁家出了意外，把装食物的篮子打翻在水里了？”

    梅家跟来的仆妇先是掩嘴而笑，忙解释道：“表小姐有所不知，此乃‘临水浮卵’，是特意投到溪水当中的。寓意吉祥如意，任旁人捡食。”

    “煮熟的吗？

    ”

    “是的。”

    “可有什么讲究？”

    “吃了能祛病消灾，最是吉利。据传还有帮助妇人怀孕的效果呢，常有不孕的妇人逢到三月三，特意过来捡食，说是比去娘娘庙许愿还要灵验。”

    “还有这等事儿？”小翘儿自是不信。

    可溪边游玩的吸引力更盛，她借口也要去捡，拎起裙摆，小心翼翼下到河滩。

    弯腰捡起两个，拿在手上摩挲一下，冰凉光滑，如宝石一般，竟让小翘儿万分珍惜，不舍得剥开。

    她这边正兴致勃勃把玩，就见一个少年郎走了过来。

    那少年郎不过十来岁，身形消瘦，脸飞红晕，走到小翘儿跟前，兀自行礼作揖，尊了一声“姑娘好”。

    小翘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却也懂得礼数，木然回道：“公子吉祥”。

    那少年郎羞怯怯站起身，竟从兜里掏出一枚鸡蛋，朝着小翘儿手上的鸡蛋撞了过来。

    “你做什么？”小翘儿惊慌躲避。

    那少年越发急迫，嘴里说道：“姑娘如此才貌，小生十分倾慕。”

    小翘儿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暗自猜测，只怕其中有什么风俗，是她不知道的。

    她往后扯着身子，唤了一声“四爷救我”。

    裴松本跟石头在低语什么，听到呼救，顾不上走路，飞身几个腾挪，稳稳落到小翘儿跟前，挡在了那少年郎的前面。

    那少年抬头看看裴松，脸上红晕褪去，瞬间变得刷白。

    他一抱拳，撂下一句“打扰了”，便仓皇逃了

    开去。

    裴松想要去追，却被梅家的仆妇给拦住。

    那仆妇笑着说道：“三月三，本也是姑娘小伙子暗定终身的节日。那位公子瞧着咱们家表小姐相貌出众，生出倾慕之心，也是情有可原。”

    “暗定终身？”裴松不解。

    那仆妇点点头，道：“开明的父母绝不阻拦自家姑娘在上巳节这日出门，如果遇上合适的姻缘，姑娘小伙不好直接开口互诉衷肠，便拿着鸡蛋互相碰一下，蛋壳破碎，各自吃掉鸡蛋，既算是暗定终身，日后找人上门提亲便可。”

    “还有这习俗？”

    小翘儿吓得忙检查自己手里的鸡蛋，生怕慌乱之中，被那人给磕破了。

    裴松也低着头跟她一起查看。

    蛋壳完整，连一道缝也没有。小翘儿长舒了一口气。

    裴松却是着急，从她手里夺过来另一个鸡蛋，攥着小翘儿的手，强硬把两个鸡蛋磕破，剥开自己手里那个，一下子塞进嘴里。

    “是不是这样？”裴松口齿不清，问那仆妇。

    仆妇笑着点头。

    裴松嘴里鼓鼓囊囊，又催着小翘儿快吃，见她十指纤纤，剥起来有些费劲，便手脚麻利帮她剥开，又把鸡蛋剥成两半，喂到她的嘴边。

    “啊~~”裴小四儿全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催着小翘儿张嘴。

    小翘儿拗不过他，轻启朱唇，吃了一小口。

    那仆妇又说道：“若是姑娘小伙两情相悦，折上一支芍药相送，也算是定情的信物。”

    “芍药？”

    裴

    松踮脚四处观瞧，四周除了桃花、杏花、梨花之外，倒没有别的花朵。

    他暗暗记下，引着小翘儿往山石上走。

    远远地听到大路上有人喊他：“陆公子，你也来此踏春过节呀！”

    抬眸一看，却是总督刘瑞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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