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虎的家在淮河岸边，父亲叫李嘉才，是个交际广泛的村支书，为人爽快，喜欢交朋结友，包文春一到，坚决留客不让走。

    包文春本来就没准备走，叫田小田卸下来冻鱼，搬下来两箱后世名酒，和厨房忙活的李婶子打声招呼，说“婶子！别做那么多菜，我又不喝酒的！”

    就去北面竹林外面的大片温棚那边，去看自己的蔬菜基地总经理潘春香去了。

    这个村子很大，整个就建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道路是砂土路，下了雨立刻就干了，竹根能固土，所以，道路比宅子低洼多了。以前自己经常来这里玩，冬天竹林挡风，不太冷，夏天又全是阴凉，紧挨着河面，没事就下去冲个凉，消暑圣地，乐不思蜀啊！

    后来几十年，河砂被无限度开采，满足城乡建设需要，这里是个河道转折大湾，急水淘沙，沉积的沙粒较粗，建设工地争着高价采集，本村集资购买采砂船，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但后果也很严重，大自然的报复也是有因果的，这边的河岸下面被水掏空了，不断坍塌，而河对岸的沙滩却在不断扩展。人们认识到问题严重，开始在河中心的沙滩上开挖水道，但约定成俗的规矩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河道滚动带来的后果，河滩属于对岸，对岸属于信阳市管辖，越境采砂犯法。

    包文春还知道，李道虎的妈妈是信用社主任张荣富的侄女，班主任刘兴也住在这个村子，还有潘清州，也在这个村子里住，只是他还得几天才能放假吧！

    潘春香没想到包文春会来这里，他就住在大棚里，那里有一堵砖墙隔开的空间，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包文春看见还有个姑娘在灯下看书，此刻正盯着自己的左脚看。就笑着说“你是春香的女朋友？”

    潘春香笑了起来，说“我们腊八结婚了？”

    “那怎么没听你说一声，也好来讨杯喜酒喝呀！噢！对了，腊八时我不在家！哎呀！这！这里有个小孩子的挂饰，不值钱的，是我从东海龙宫找龙王讨回来的宝贝，将来给孩子戴在脖子上，可以辟邪消灾，避免跑肚拉稀感冒咳嗽的，弟妹你收着吧！”

    那姑娘笑着听包文春吹牛，看看潘春香，见春香点头同意，才接过来，起身说“你们聊，我回去做饭。”

    李道虎说“我妈在做饭呢，你俩等会儿一起去！”

    包文春说“我们去看看菜地吧！我就是没事了，胡乱转悠一下看看，你小叔该放假了吧？”

    走到菜畦边上，包文春说“这辣椒是分几批栽的吧？那边都能采摘了，这边的才刚开花。”

    “唉！有点晚了，恐怕这一棚赶不上过年了！”

    包文春摘了根西红柿，衣服上擦擦就吃，说“怎么说呢！你供应公司吃菜，是一个长期合作，那就相当于自己食用，所以，一些激素催熟剂之类，禁止使用。公司员工的福利待遇这么高，如果能坚持干十五年的话，那就几乎是终身都要对他们负责了，健康问题当然包括在内。他们生病的医疗费用，到头来，还是公司负责绝大部分，我这样说，你明白吧！病从口入，我们不能把他吃病了，再费劲花钱医治他。而你的蔬菜基地，就是一个源头，有没有考虑加入我们，成为文春企业的一员？”

    潘春香热烈起来，问“怎么个加入法？”

    包文春说“你现在已经是老板了，除了供应我们公司以外，还在其它地方赚大钱，我所说的只是个人想法，调味品厂需要大量脱水蔬菜，还计划在河北山东建设分厂，自然是要租地种菜，这个管理方面缺少个懂行的，也许这个职位不如你种菜来钱快，就看你有没有兴趣了！”

    潘春香想了下，说“原来和公司贷款建设这些设施，合同还没有到期，现在修路工程队走了，还款就慢了，还得两年才能还清，到时候应该有个孩子了，如果包总那是还用得上我，我两个就把孩子交给父母带着，一起去帮忙。”

    包文春笑着说“行！这暂时只是个计划，分厂建设也需要时间，到时再说吧！”

    外面来了两个人，潘小庆过来说“春子哥，你的警卫员来了！”

    包文春从温棚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说“你们来干什么？”

    王十九说“这不是你出来了吗？哥几个不放心，找过来蹭吃蹭喝来了。”

    这话说的，包文春有点无语，看看杨登和孙小六，说“你们有点警卫员的样子么？想把人家的年货吃完吗？这谱儿都比我还大了！春香！走！看婶子做什么好吃的？”

    回屋一看，堂屋里坐了五六个人，都是李叔请来的陪客的，包文春笑着和人家一一握手，这才发现，里面有个老熟人，竟然是小王庄的小舅王志和，他算命打卦行骗跑到这里来了。

    更奇怪的是，王志和还很熟悉这里的人场，和一些老头也能聊得火热。有了这个缓冲剂，这场面就话题热烈起来，但他的人缘再熟，这里今天也不是他的主场，包文春的名气更大，敢直接掏枪打断厅长的双腿还屁事没有，怎是他一个小地猫子能比得了的。

    李道虎一介绍，包文春见到他年纪轻轻的三叔和王志和年龄相仿，就明白了，小舅和李道虎的三叔李嘉明是同学，而李嘉明的妻子，又是包澜府的小女儿。

    这关系乱的！有这个姑奶奶在，包文春本领再大，也得叫他嘉明姑爷。

    李嘉明在乡里中心小学教书，此刻就借助姑奶奶关系，提了要求，说是想去电视台或者公司宣传部门工作，包文春表示热烈欢迎，说直接找刘旭容就行。

    姑奶奶就在门外看娘家侄孙，自从包文春脑袋受伤之后，出门前呼后拥的车辆，没谁能接近过，除了电视上能看到他，还真的没谁这么近距离见到本人。见侄孙答应姑爷去公司工作，还指名找刘旭容安排，她就高兴起来。刘旭容的家和她娘家相距两百米，一起长大的伙伴，这事儿八成能行。教小学有什么出息？天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月六十来块钱，哪有公司工资高？听说那边公司里，普通员工都是二百以上，劳模级的都有五百多了。工厂也是奇怪，越是拿钱多的越是奖励。越是拿钱少的，还经常被扣钱挨批评。

    李叔喝酒痛快，酒精杀场练出来的劝酒令一套套的，怎奈包文春有伤还有病，只能转移目标，把王十九和孙小六灌得迷迷糊糊。嘉明姑爷和王志和还有几个陪酒的，都被喝趴下了，唯有杨登说要开车保护包总，幸免于难。

    回到家里，老王和包信两个还在晒场北头的车库里忙活，卢志伟金侨力和包国安几个当小工，一台六千瓦的制冷机并不占多大地方，安装也很简单，就是在车库后墙位置用保温材料安装一个活动板房，最大工程就是在厚大的墙体上打眼钻孔，贴装保温材料吗，因为旁边就是粮食仓库，排水设施一定得做好。

    包文春过来看一眼，里面的车辆机械都挪到粮库里去了，那里的粮食只剩角落的一堆麻袋，二叔就没有留什么余粮。

    有了冷库，里面还要焊制些搁物架，焊制横梁，挂上许多钩子，明天小中要送一头牛来，就不再腌腊肉了。

    阿绣来楼下书房，陪包文春说话，见他又在写什么东西，就问“二姐家明天送彩礼来客，你带孩子们去吧！在家待着不行啊！出去和乡邻们说说话吧！孩子们也是待在家里不出门，将来怎么和别人交流啊？”

    包文春说“那个西林来说了什么？那药你给他没有？”

    “他来过一趟，没有给钱，我当然不能给他药了。”

    “这就对了！咱们什么时候都是先款后货，他事没办先造声势，是我被停职的主要原因，敢自作主张，陷我于被动，估计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下次来交接的人，肯定要换人了。这笔交易，我们不做了，要做也得加价，到时我来和他们谈吧！”

    阿绣没有说话，说时间不早了，催着春子休息。

    二姐家十六待客，孙顺子要来送彩礼，周老爹一大早又来一趟，来请客去吃饭，包文春想了下，就过去了。

    村里的道路已经全面硬化一遍，连田间生产路也做了混凝土路面。包文春和包妈带着双儿小西虎子铁锤苗儿朵朵皮皮还有包大林的女儿小娜，还有柳老爹两口，一群老少浩浩荡荡，从风塔下面经过，沿着田间水泥路步行，就回到老庄子里。

    送彩礼一般都是在迎娶的前几天，男方送来大块肉、烟酒糖果，还要给新娘子买几套新衣服，最重要的还有一笔彩礼金，多少是根据家庭条件和诚意以及市场行情综合来的，一般请四个或六个人送来，是一次很隆重的程序。女方这天要请来亲友，七大姑八大姨，表叔二大爷姑父姨夫舅舅都要请来吃一顿，包妈是干娘，包文春是救命恩人，又是一家人的经济来源依仗，那是必须要请来的。

    按照老传统，村邻们这天不用请来的，今天不是送礼随份子，就是白吃白喝的免费盛宴，但现在的周家经济状况不同了，一家人每月进项一千多块，能盖三间砖墙瓦顶大瓦房了。虽说不能乱了规矩，明着请邻居来吃喝，热闹一场是必须的，几户周家本家是必须要来的，门挨门的包建伦家包景美家都是老邻居了，那是要喊到场的。

    一看春子连一班娃娃都带来了，那就证明他没把自己一家当外人，老周夫妇就非常高兴，安排到堂屋坐着。外面门口有一片水泥大晒场，搭建了高大的帆布篷，包景贵包二水几个正在炉火呼呼响着做菜。

    周二姐是公司后勤主管，名下还有个周二姐牌拳头产品，今天的来客不会少了，那帐篷里就摆了八张桌子。

    堂屋一般都是姑父表叔娘舅姥爷等至亲才能坐的位置，包妈坐进去，就被一班老熟人，二姐的大姑大舅母围在中心，拿喜糖哄一班孩子。

    对于这些孩子，周老爹夫妇和农场的人都知道谁谁是谁生的，但大家都知道，明白了也不能说出来。看来他也嘱咐过亲戚们，于是，就没有谁来八卦这个，都是在夸奖孩子们长得漂亮，在电视上唱歌唱戏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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