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旧宅。
孙氏近日与二房的人搬入重建好的祖宅后，一直忙于处理府里的各种琐事，整个人都十分的浮躁。
以至于当维妈妈脸色煞白的跑到她面前，数度欲言又止，始终都没有把要禀的话说出口时，她当场就沉下了脸，“府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不是府里出事了……”维妈妈白着脸下意识往后退回了两步，才在孙氏变得越发不好的脸色中说出口，“老、老奴方才外出采买东西时，听见城里的人都在议论柔妃娘娘今日难产而死一事……”
“柔儿难、难产？”
孙氏两眼一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她虽是知道柔儿怀这一胎有一定的风险，可皇上很重视柔儿这一胎，安排了不少医女在柔儿跟前伺候，柔儿哪会轻易出事？
再者柔儿要是真难产而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宫里头怎么可能没人来知会她一声？
可她不愿意相信，维妈妈却又与她说道：“老奴听闻时，也是不愿相信，可老奴打听了一番后却发现，那极有可能是真的，因为那若是有人造谣，是不可能谣传出皇上追封了柔妃娘娘为柔贵妃，还赏赐了那刚出生的两个小皇子免死金牌这种细节来的。”
“难、难道柔儿真的……”孙氏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都呆住了。
“要不，老夫人入宫走一趟？”
“……”
孙氏仿若没有听到一般，迟迟没有应答。
好半天，她才猛然站起身，都没顾得上拾掇一番，就匆匆忙忙出了府门。
在她领着维妈妈火急火燎的赶往皇宫后，旁边云开巷里沐钦桐与虞氏夫妇二人才听得消息，忙也入了宫。
芷柔宫里。
凤祯换好衣物，稍作洗漱后步入主殿时，还未看到孙氏人，就听到了孙氏悲天抢地的哭声，然后是凤羽灵压抑嘶哑的哭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孙氏一眼，就去到了凤羽灵身旁，将一张素帕递了过去，“别让母妃走得不安心。”
凤羽灵憋着嘴，拿一双已然哭到红肿的眼睛不解的望向凤祯，“母妃死了，哥哥不难过吗？”
“难过。”
“那哥哥怎么都没哭？”
“母妃自小就教导我，男儿有泪不轻弹，且我不想通过痛哭来发泄心里的难过。”
“……”
凤羽灵听得更是不解了。
人难过了就会哭。
至少她是忍不住不哭的。
哥哥为什么要忍？
凤祯似读懂了她心里的疑惑一般，抬手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我担心自己一旦哭出来了，此后终有一日会忘了今日的难过。”
他要将这份难过牢记在心底，印刻入骨血中。
那样此后的日子里，那份如影随形的难过就会随时提醒他，这偌大的后宫里，身为他至亲的父皇尚不可信，旁人更不能轻信。
唯有那样，他才能护劳灵儿跟两个幼弟。
凤羽灵自是不会知道他所想的，但她很清楚哥哥不哭，未必就比直接哭着宣泄出来的她轻松，便在凤祯跪到她身旁的蒲团上面时，伸出小手去紧紧抓住了凤祯冰凉的手，“哥哥不想哭就别哭了，我帮哥哥哭了便是，母妃不会怪哥哥的。”
凤祯“嗯”了一声，心道他一直以为妹妹被母妃给宠坏了，今日才发现母妃也将妹妹教的极好。
该懂事时懂事。
该撒娇耍泼时就撒娇耍泼。
该善解人意时也能足够善解人意。
这样的妹妹在后宫里，不会惹人生厌，也不容易树敌。
此后定能让他省心不少！
这时，他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沐府老夫人，跟沐府二房三房的人都来了，衍王妃却至今都没有现身，难不成是不打算来了？”
“很有可能，毕竟衍王妃与柔妃娘娘一直不和，而且前两日衍王妃还动了胎气，想来是不敢出府走动了的。”
“衍王妃临盆的日子该也近了，这个时候动胎气可不是小事，只怕她想进宫来，衍王也不会让她来啊！”
“我还听说衍王妃动胎气后，衍王一怒之下把他府里的男宠全部打发出了府。”
“竟有这种事啊？那衍王府里现如今不就只有衍王妃一人了吗？也不知道衍王此后会不会另娶她人，亦或是接新的男宠入府……”
听到这里，那代替凤擎前来露面的元公公忍不住“嗯哼”一声打断了那两个后妃的话。
那二人年纪都很轻，位份也低。
估摸是初次来这样的场合，竟不知规矩的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好在迎上元公公投射过去的责怪眼神，那二人很识趣的就收了声，还正了正姿势，跪得更加端正了。
而前方凤祯却因听了她们的对话，稍稍心安了几分。
他还有些担心八皇叔跟唯儿姐姐今日不入宫来露面，日后不会帮衬他们兄妹几个。
看来是他多虑了！
……
转眼过了数日。
沐唯在马车上颠簸得眼快就要受不住时，外面终于响起了血鸢的声音，“王爷，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不能坐马车或是骑马了，得步行上山，然后绕过皇上安排来守在雪谷外面的人，由此前蟒儿它们打通的暗道入雪谷。”
凤衍听后朝沐唯看了一眼，才启口问：“可看到大哥他们了？”
那日出发时，大哥与薛迎芳一道，跟薛家的几个晚辈先行一步入雪谷去做安排。
他则带着唯儿放慢了行程。
按理说，他们都到雪谷外面了，大哥他们也该出来接应他们了。
可血鸢却称还没有看到沐风或是薛迎芳的身影。
不过一刻钟后，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血鸢就大声禀道：“王爷，属下看到沐大少爷了。”
沐唯闻声撩起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正好飞身而来的沐风落在马车外面，脱口冲她问：“妹妹可还吃得消？”
“还好。”
沐唯答的虚弱。
沐风却在仔细看了她几眼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一直在担心妹妹会在途中就出什么意外，眼下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想他刚放下心，就听见龙吟在另一侧颇为得意的说：“有我在，她能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