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又接着说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王后娘娘…王上的面色就没有好过,这样的日子以后说不定还长着呢,你若还想像之前似的,到时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吉一听,双腿登时一软,
“师父,照您这么说,奴才以后的苦日子那还多着呢!”
苏公公叹了口气,
“苦?你这就苦了?王上的心里可是比谁都要苦呢!”
正说着,苏公公眼角一撇,心中顿时一跳,忙快步往台阶下迎去,
“哟,靖王殿下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靖王面色僵硬,说话也是毫无表情,
“烦劳苏公公进去通报一声,本王求见王上一面!”
苏公公摇了摇头,指着廊下跪着的安吉为难道,
“要不靖王殿下还是先请回吧,王上今日火气大的很,待会儿若是看见靖王殿下,说不定又得发多大的脾气。”
靖王目不斜视,
“无妨,苏公公尽管进去禀报便是!”
苏公公叹气,
“那好,奴才这就进去替靖王殿下通传,至于王上见或不见,那奴才可就不好说了。”
靖王颔首,眼神依旧没有温度。
苏公公一路壮着胆子走进去,暗自感叹这两兄弟不说不笑的时候,那气势都是同样让人感到恐惧。
他轻轻的走在玉砖铺就的地面上,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在内殿外深深吐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这才撩开帘子走进去。
“王上,靖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韩非寒正在一张纸上描着什么,一听到苏公公的话,手中的动作丝毫也没停下。
苏公公原地等了一会儿,只觉着后背上的冷汗一阵阵的往外直冒,他咬了咬牙龈,将音量又稍稍往上提了提。
“王上,靖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韩非寒依旧没说话,可这次,苏公公是确定自己说话的音量是足够让王上听见了的,他再不敢多言,忙躬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外面,靖王殿下的身影站的笔直而坚挺。
“靖王殿下,您请回吧,王上正忙于政事,恐怕无暇面见您。”
靖王抬头看了一眼殿门的方向,
“是王兄亲口说的不见我?”
苏公公迟疑道,
“不,王上没说,只不过…”
靖王点头,
“本王明白了。”
苏公公暗自呼出一口气,正以为靖王会知难就退,谁曾想,靖王居然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哟,靖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靖王泯唇,对着大殿的方向郑重的磕起头来,那架势,颇有王上若不见他,他便会一直磕下去的势头。
苏公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哎哟,靖王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王上此番不愿见您,大不了等过几日他气消了您再来求见不迟啊!”
靖王恍若没有听见一般,仍旧不停的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依稀可见一块青紫的淤痕。
宗泽虽不知道原因,但看着靖王如此执着的样子,也跟着跪下去,
“苏公公,烦请您再去跟王上禀报一声吧!”
苏公公进退两难,
“不是杂家不肯禀报,实在是王上…唉,罢了罢了,杂家莫不就再进去替靖王殿下禀报一次吧!”
说罢,他便再次往殿内走去。
韩非寒依旧在纸上不慌不忙的作画,苏公公走进来,又想说,又害怕说,如此反复徘徊了几次之后,就听“砰”的一声响动,脚边咕噜咕噜的便滚过来一个青瓷茶杯。
“滚出去!晃来晃去的惹朕心烦!”
苏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王上,靖王殿下他…”
“不见!”
韩非寒斩钉截铁的说道,
“朕说过,谁都不见,尤其是他!”
苏公公连连点头,
“是,奴才这就去殿外请靖王殿下回去。”
这下,苏公公再不敢在这多留,爬起身就退了出去。
靖王依旧在不停的磕着头,苏公公走过去,
“靖王殿下,您别再磕了,王上说了,这几日谁都不见,哪怕您将头磕出一个大洞他也不会见您的,您说您又何必作践自己的身子呢?”
宗泽见事情已经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也跟着劝说道,
“爷,王上如今在气头上,也是还没从王后娘娘的事中缓过来,有什么话不妨等到王上心情缓和过来再来求见吧?”
靖王紧泯着嘴唇,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王兄生本王的气是应该的,他若一直生气,本王就一直磕头,直到他气消为止。”
“爷!”
宗泽无可奈何的喊道,
“若是王上一直不肯原谅您呢?”
靖王“咚”的一声,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
“那就一直磕!”
宗泽无奈,
“成,卑职既然劝说不了爷,那就陪着爷一起给王上磕头!”
两人此起彼伏的磕起头来,苏公公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退回了廊下。
本是大风天气,不知打哪儿又吹来了一块乌云,眼看着天色忽变,霎时间电闪雷鸣,苏公公看着底下两个不断磕头的人,心里不禁替他们感到担忧。
大雨先是一颗一颗的往下落,不一会儿便是细雨绵绵,再过了没多久,便是如水泼般的倾盆大雨。
靖王跪在雨中,眼睛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快要睁不开。
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每磕一个头下去,伤口就钻心的又疼一次。
苏公公不忍再看,只好转过头去。
“外面是什么动静,吵的朕心烦!”
苏公公一惊,忙不迭的进去回话,
“王上,是靖王殿下在外面磕头。”
韩非寒将桌上的画缓缓展开,苏公公隔得近,正好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上面画着的那个眉目如画,仙姿佚貌的女人不是王后娘娘又是谁?
一想到王后娘娘,他的心绪也不由得瞬间低沉下去。
“冬雨本就寒凉,靖王殿下身子又未完全大好,不知这样跪下去会不会将伤口…”
“还是这么幼稚,居然以为磕头就能让朕见他?”
苏公公垂首不语,默默的上去为韩非寒添了一些热茶。
韩非寒捏了捏紧绷的眉头,
“去,叫他进来,无端吵的朕心烦意乱,朕倒要看看他进来究竟想说些什么!”
“是!”
苏公公忙不迭的点头,
“奴才这就去请靖王殿下入殿回话。”
韩非寒坐在宽大的座椅上,一双眸子似张未张。
不一会儿,两个湿哒哒的人便裹夹着一阵寒风进了殿内。
“臣弟…给王兄请安!”
韩非寒一眼扫过去,靖王额头上隐约渗出的血迹让他微微蹙了蹙眉。
“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见朕不可?”
靖王冷的浑身发颤,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利索。
“王兄,臣弟已经向太后娘娘讨来懿旨,明日起,便去陵园替儿臣的母妃守墓。”
韩非眼尾一挑,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没必要再跟朕说一次。”
靖王垂首,
“臣弟这一去就是三年,王兄务必保重自己的龙体。”
韩非寒“嗯”了一声,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靖王摇头,
“王兄,臣弟是要来向你请罪的,这么多年,是臣弟瞎了眼,做了这许多让你们伤心的事,还有…还有…”
韩非寒坐直身子,
“你去过寿康宫?”
靖王点头,
“太后娘娘将所有事都告诉臣弟了,王兄,是臣弟辜负了你的期望,臣弟不配再叫你一声王兄!”
韩非寒慢慢的又将身体靠坐回去,
“苏启,带靖王去换身衣裳再过来,这样浑身湿哒哒的像个什么样子!”
“不用了。”
靖王摆手,
“臣弟说完就走,臣弟无颜面对王兄,更无颜在这凌云殿多待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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