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柒只作不知,她放下手中的医书,笨拙的起身给韩非寒行了个礼。
“这么晚了,王上怎么会过来?”
韩非寒本想直接质问初柒的,但看着她愈渐隆起的肚子,到了嘴边上的话绕了个圈又被咽了回去。
“好几天没过来看看你了,刚才忙完政务便顺道过来了。”
“哦,原来是顺道。”
初柒说罢勾了勾嘴角,“白苏,给王上沏壶茶来。”
“是。”
白苏领命去了,剩下初柒跟韩非寒两人在内殿独处。
韩非寒懊恼与方才自己的话,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也不是顺道,其实是专程过来的。”
初柒更加觉得想笑,专程过来兴师问罪?
她摇头,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再不是无话不说,也再没有心灵相通?
韩非寒狐疑,“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初柒重新拿起桌上的医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哦。”
空气再次陷入奇怪的安静,只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白苏就捧着茶盏过来了。
荷露冲泡的龙井,加上初柒特意传授给白苏的手艺,总之这茶喝到嘴里就是要比其他的茶更加香醇。
韩非寒品了一口,满口生香,“朕每每到你这儿,总是留恋这一口茶水。”
初柒淡淡的接话,
“是啊,臣妾这儿值得王上留恋的大概也只有这一口茶水了吧。”
韩非寒凝眉,“初柒,朕觉得你最近总是怪怪的?”
“哪里怪了?”
韩非寒想了想,他能怎么说,说她对自己越来越敷衍,或者说话总是越来越刻薄?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说。韩非寒轻轻吸了一口气,
“听说今日你罚了羽墨杖刑?”
初柒握着书的手轻轻一抖,她想,绕了这么久可算是问到正题了,也难为他忍耐了这么长时间。
“是啊,王上这么快就知道了?”
韩非寒的嘴角轻轻扯了扯,
“朕能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吗?”
初柒抬眸,一双清丽的眸子直望进韩非寒的眼中,
“无视宫规,公然推搡张贵人致使张贵人尾骨挫伤,不知道这两样罪够不够臣妾罚她二十大板?”
韩非寒被那双眼睛看的有些无措,“可此事是张贵人蓄意挑起来的争端,你作为王后非但没有出面化解,反而偏帮一人,这会不会有失公允?”
初柒不答反笑,“公允?臣妾正是始终秉持着公允的态度这才只罚了她区区二十杖,否则依臣妾与张贵人的交情,就是罚她一百杖也不为过。”
“初柒你!”韩非寒咬着牙齿,“你如今是王后,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臣妾不知何为大言不惭,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在宫内冲撞了贵人,臣妾秉公执法就成了大言不惭,那么王上将羽墨以人宠的身份日夜带在身边,这是不是也可以称作金屋藏娇?”
“你!”韩非寒倏地站起身,“你简直不可理喻!”
初柒隔着薄薄的衣衫轻抚着肚皮,
“王上就当作臣妾不可理喻吧,现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王上若是心疼,大可也依葫芦画瓢将臣妾也处置了。”
“越说越离谱!”韩非寒背转过身,“你如今身子那么重,朕怎么可能罚你!”
换言之,如果此时此刻的初柒并非有孕之身,那么韩非寒还真就有可能因为羽墨而惩治与她了。
初柒嗤笑一声,“那王上预备如何?”
“朕预备如何?朕又能如何?顾初柒,朕跟你说了很多遍,羽墨只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女人而已,朕与她之间清清白白,根本什么都没有,今后你也不必假公济私,借着她不懂宫规的由头而随意拿她出气!”
“特殊?清清白白?”
这一刻,初柒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逐渐缩紧,
“她怎么特殊了?是长相特殊还是性情特殊?韩非寒,你可别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给蒙蔽了双眼!若是你们真的两情相悦,臣妾不怕再多一个姐妹,但若是她别有居心,那你到时候别后悔莫及!”
“闭嘴!”韩非寒大手一挥,“王后,收起你的想象力,羽墨只是一个单纯无害的人,她甚至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与朕两情相悦?”
韩非寒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有什么别有居心?朕看真正别有居心的人是王后才对,你就是见着朕对她好,所以产生了嫉妒之心对不对?”
“臣妾嫉妒?王上是说臣妾在嫉妒一个人宠?”
“你别动不动将人宠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是,你是公主,你的身份说出来是比她要珍贵,可那又如何?一个被王室抛弃的公主与平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说完,韩非寒就后悔了,他皱着眉头,眼看着面前的女人被这句话深深所刺痛,可是他又能怎样?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以收回。
初柒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或许只有这样紧紧的抓着,她的胸口才不至于会那么疼痛难忍。
半晌之后,初柒才苦笑着点头,“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韩非寒,我懂了,你走吧!”
韩非寒皱眉,“你懂什么了?”
初柒别过脸,将那一串晶莹偷偷拭去,
“自然是该懂的都已经懂了,你也别再说了,孩子听得见我们的争执,我不想在他面前丧失掉最后的那一点尊严!”
韩非寒垂着的双手不自觉的捏成拳头,
“尊严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建立的,王后你只要恪尽职守,想必没有人会不尊重与你,话已至此,多说已无益,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韩非寒说罢转身离开,临出殿门前,身后传来初柒坚定的声音,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羽墨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非寒顿顿,随即大步离开,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初柒楞楞的看着韩非寒决绝的背影,心里的酸涩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紫宛上前轻抚着初柒的后背,
“娘娘,早知道王上为了羽墨姑娘的事情会与您发生这么大的争执,娘娘今日就干脆别招惹她了。”
初柒以手抚着额头,“不招惹招惹,怎么看得清她在王上心中的分量呢?”
紫宛撇嘴,“那您现在看到了,只是自己也跟着难受了,何必呢?”
初柒勉强勾了勾嘴唇,“是挺难受的,紫宛,本宫现在似乎能够体会到先王后那时的心境了。”
“那怎么能一样?先王后从始至终都没得到过王上的爱,哪怕她嫉妒您得王上宠爱,那也是她内心的占有欲在作祟。”
“那本宫呢?本宫与她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娘娘您与王上之间是相爱的,相爱的人之间出现了一个令王上摇摆不定的女人,娘娘您难受甚至嫉妒都是情理之中的。”
“相爱?是吗?可是刚才你也听到了,他说的话那么难听,难听到让本宫都以为之前的所有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影。”
“怎么会是幻影?”紫宛忙说道,“王上对您的好,不光有奴婢们见证,这院子里的桃花,您随身带着的玉佩,围场新栽种的芍药,还有这腹中的龙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初柒叹了口气,支撑着自己站起身,然后缓缓的往寝殿之中走去,
“罢了,罢了!除了孩子,其他的那些身外之物再是计较又有什么意义?”
珠帘晃晃荡荡的隐去了初柒单薄的身影,紫宛叹息一声,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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