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是不平静的一年, 这年万寿康熙帝差点被八阿哥献上的死鹰气死，好不容易苏醒，又被八阿哥气的差点弑子, 幸的最后十四阿哥挡了那一剑。

    也因为这一剑让愤怒中的康熙暂时冷静下来。

    他看着被包扎完好的十四, 缓和了脸色, “受了伤就回去好好休息，你也老大不小，别整天跟在老八后头晃悠，不干人事儿。”

    十四阿哥怔楞住，随后一脸惊喜,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皇阿玛你不生我的气了。”

    回应他的是康熙一声冷哼。

    这次的事儿严格来说都是老八的错，老八献礼的时候可没说代表十四, 十四完全是被连累的。

    怔住的不只是十四, 还有太子。看皇阿玛轻描淡的话，他心里很不舒服, 直到四阿哥轻轻拉扯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有些愧疚的上前，“十四弟, 都是孤不好。当日被气糊涂了, 这才害你受了委屈。也是皇阿玛忽然晕倒, 孤乱了方寸, 还希望十四弟不要跟孤一般见识。回头孤让人送些上好的药材, 给你赔礼道歉。”

    十四给老八挡了一剑看似‘忠义’,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是感觉怪怪的。今日的十四弟与往日给他的感觉相差巨大, 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十四弟跟老八交好, 最大的原因还是老六和老四，若说他跟老八有多深厚的感情，那不可能。

    可今日，看他毫不犹豫挡剑的劲儿，换做谁不得说两人情深义重。疑点太多了。

    心里虽然有怀疑，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皇阿玛摆明了相信十四，他犯不着这个时候与皇阿玛唱反调。不过心里对十四的提防更深了。

    十四阿哥洒脱一笑，这一笑还牵动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太子不怪罪我以前糊涂就成。”说到这里他似有感叹，“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就是嫉妒，嫉妒四哥跟六哥。所以，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他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太子洒脱一笑，“十四弟这是长大懂事了，你能想明白就好，大家都是兄弟。好兄弟就应该齐心协力。”

    康熙哈哈大笑，这是他自昏迷中醒来最开心的时候，“胤礽说得对，十四你还年轻日后跟兄长们多学习学习。”

    老八仍旧执迷不悟，能看到十四迷途知返，他心里也是高兴的。笑了几声，一个没注意又咳嗽起来。

    四阿哥赶紧给他顺气，“皇阿玛，您身体还没好，十四弟又受了伤，当下还是应该多休息”他眉头微皱，略有些不赞同。

    康熙好脾气的拍拍他的手，语带调侃，“你额娘常说你有时候像个‘管家娘子’，朕之前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不信都不行。”见胤禛皱眉还想说什么，他赶紧投降，“好好好，朕不说了，朕回去休息了，你们也都休息去吧。”

    “十四，”他转头还想说什么，就被六阿哥揽过话头，“皇阿玛，您放心儿臣会亲自把十四弟护送回阿哥所的，保证一根头发都不给您少。”他说着还揽过十四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正好儿臣也有一些知心话要跟十四弟说，十四弟不会决绝吧？”

    僵硬的扯了个笑容，十四阿哥不自在的拨开六阿哥的手臂，虚假的笑笑：“怎么会呢，如此就麻烦六哥了。”

    谁都看出十四阿哥的抗拒，康熙把这当成是不习惯，大阿哥与三阿哥对视嘴角挂着嘲讽。十三阿哥想要上前解围却被九阿哥勾住脖子。

    走出乾清宫，三阿哥故意落后半步走到四阿哥身边，看着前面十四阿哥的背影，他小声的说道：“我总觉得十四不对，你跟老六都小心点，别被他算计了。”

    胤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三哥的说法跟直播间蔚蓝星人一样，他们也觉得十四不对劲，像是在蕴藏着大阴谋。又或者他是明白老八大势已去，想要以此来划清界限。

    三哥不是蔚蓝星人，他不知道，蔚蓝星人一直盯着十四。十四的任何一个表情动作都被他们截图放大，还有人把它录了下来。

    他们录下来的片段可以放大数倍，还可以放慢。因此他很清楚的看到十四在冲过去那一瞬间眉宇间惊讶的神色，和之后皱眉思量的表情。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十四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八阿哥和皇阿玛’。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他有直播间发现十四不对劲很正常，没想到三哥也能察觉。温和的笑笑，“三哥放心吧，我跟十四积怨已久，并不是那么容易缓解的。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他十四会演戏。”

    老六为什么挑出来说要送十四回去，真就是被十四感动了？还有老九，他跟十三关系一般，却忽然亲切的勾住十三的脖子，把人绊住。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看穿了十四而已。

    真要说有谁被蒙蔽，大概只有十三了吧。

    两个人年纪相当，又都在永和宫住着，关系好，他也是最希望十四好的一个人。

    伸手摸摸四阿哥的头，胤祉一脸欣慰。

    老四长大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四弟的脑袋。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他们怎样都行，不像现在充满了算计。

    别人总是见不得他们安宁，非要算计的众人都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三阿哥半眯的眼睛闪过厉色，他已经没有耐心跟他们玩了。

    大阿哥走过来，他满脸不高兴，轻轻地啐了一口，“十四这个阴毒玩意儿，他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踩着老八往上爬。你看着吧，老八也就是暂时没反应过来，等他自己回过神，有十四的苦头吃。”

    还有皇阿玛，皇阿玛经历的阴谋算计不比他们多？十四那两下子根本不够看。他等着十四的下场。

    胤禛与三阿哥对视而笑：看又一个明白人。

    康熙虽然醒了，身体还很虚弱并不适合处理国事，他把还想留下的太子等人都赶回去休息，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他才收起挂在脸上的笑容。

    他并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站在寝宫的一个角落，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没多久，宫里悄无声息出现一个黑衣人。

    “说说吧，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太子等人虽然也说了这段时间的时候，但他还是想听这支独属于自己的暗卫报道。

    “皇上，奴才无能。宗人府那边太子提审过八阿哥，不过八阿哥什么都没说。十四阿哥刚进去的时候还嚷嚷过几次，后来大概是发现没人理会他，人也安静下来。期间两人都未曾见过任何人。”

    ‘八福晋派人给五福晋、九福晋传话，五福晋和四福晋去宗人府见过她。其他女眷无任何异常，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八阿哥府里的下人都还在大理寺。也不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顽固抵抗，奴才等怕暴露行迹，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见大理寺卿等几位大人愁眉不展，猜测事情进展并不顺利。至于慎行司那边……”

    说起慎行司他顿住，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皇上昏迷，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这群依附皇帝而生的暗卫。他怕把事情说出来再刺激到皇上，万一皇上有个好歹，那就是他们的罪过。

    康熙对暗卫的心思不说了如指掌，多少也能猜个七八分。他打开窗户，清冷的气息迎面扑来，过了片刻才开口，“说吧，朕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点事还是能挺得住的。”

    “慎行司有我们的人，本来我们已经查到一个小太监。您苏醒后太子殿下命魏珠魏大人与何柱亲自去慎行司压人，结果他们刚到就发现人……死了。”若不是暗卫把头埋得更低，从他未变的语气还真看不出来他也在害怕。

    想想也是，这人是他们目前掌握的唯一线索，偏偏在皇上苏醒、很可能会召见的时候死了，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呢？

    慎行司是什么地方，可以说是他们的大本营。做暗卫也需要掩饰身份，他们分布最多的地方就是宫里的慎行司。

    如今，被人在家门口灭口，这对暗卫来说也是奇耻大辱。

    他不敢去看康熙的表情，心里也做好了被康熙臭骂的准备。只是等了很久屋子里仍旧静悄悄的。

    康熙不说话，他也不敢动，就那样单膝跪地。

    时间慢慢走过，只有寝宫的灯发出噼啪声，良久康熙忽然关上窗户转过身，“之后呢，没抓住凶手，线索也没有？尸体检查了。”

    “检查过了，虽然奴才等并未抓住凶手，不过从那小太监日常交往中发现他跟咸福宫有交集。”

    宫里的太监大部分是在外面过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势入宫，他们注定一辈子无儿无女。有句话说缺什么，人就喜欢找补什么，所以宫里认干亲的比较多，有时候遇上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都会欣喜，当成亲兄弟处着。

    与小太监有交情的就是跟他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两人也不是经常见面，每个月有那么两三次。这样的见面频率确实不高，若不是他们早年查乌雅氏的时候查出她身边有人跟咸福宫有牵扯，他们也想不到这头上。

    当年他们也用了不少办法，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这些年也不是没人监视那几个可疑的人，只是他们都表现的太过正常。好似他们认错了，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

    而跟小太监有来往的这个人也并不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只是他认识的人中恰好有咸福宫的。暗卫也知道这个理由太牵强、太荒唐，可就是在看到咸福宫的时候，他脑海里诡异的觉得两件事有牵扯。

    咸福宫？

    康熙皱眉，若他没记错咸福宫住着僖嫔赫舍里氏、通嫔和端嫔。三人并不受宠只是跟着他的时间早，这才得以获封嫔位。

    三人中只有通嫔生育过皇嗣，因此她得意居住咸福宫主位，其他两人则住在东西配殿。通嫔生过三个孩子，只活了个纯悫公主，他因为公主的原因每个月也会去咸福宫一两次，直到前两年公主出嫁。

    “这件事跟她们三个有关系？”怎么想也不像啊。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无儿无女又只是个不得宠的嫔，背后也没有大势力，她们做这件事没好处。

    三人里若论出身也就是僖嫔好一些，她家跟元后是族亲。当年元后忽然过世，索尼这一支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选了她入宫。原本想着让她帮忙照顾太子，哪知太子根本不喜欢她。所以后来他才又选了元后的庶妹也就是赫舍里庶妃。

    僖嫔是个明白人，一直不争不抢，特别是在赫舍里庶妃入宫之后，过的更像是个隐形人。因此，他才会在当年册封的时候选了她封嫔而不是元后的妹妹。

    暗卫很诚实的摇摇头，他有些迟疑。

    康熙轻喝，“有什么话你大胆说，朕自有分辨。”

    “是。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因为乌雅氏，您让奴才查了查后宫的诸位娘娘。”乌雅氏就是个禁忌，他们查了很多年都没查出什么，这是对他们能力□□的讽刺，也是康熙这个皇帝无能的表现。

    以往别说提乌雅氏，十四阿哥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忽略过去。今日却不得不提，暗卫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

    “奴才查到僖嫔娘娘不孕、通嫔娘娘的两个小阿哥似乎都跟乌雅氏有关。那这次会不会……”当年的事情怎样，他们这些暗卫最清楚，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盯着不放。

    还记得刚查出来的时候众人震惊的表情，谁能想到笑起来温温和和的德妃娘娘私底下是这么恶毒。也是因此皇上毫不犹豫的处死了乌雅氏。

    康熙眉头皱的更深。僖嫔和通嫔的事情他一直都没对外公布，就连佟妃都不知道，她们俩更不可能知道。说她们是因为乌雅氏报复太牵强，而且要报复也应该去找十四，跟老八什么关系？

    因为太子、僖嫔的姓氏，她刚入宫的时候也得过宠，只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一检查才发现是着了人的道。

    那时候太皇太后还在，她老人家派人彻查后宫，狠狠地处置了一批人。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他后来查乌雅氏，无意中发现乌雅氏身边的二等宫女跟当时的一个嬷嬷有过来往。只是那时候乌雅氏还刚刚当上嫔，在后宫也并不是特别显眼。那宫女就像今日这小太监一样，每月见两三次面，有时候一两个月不见面也是有的，这在后宫在正常不过。

    种种原因加起来，谁都没忘乌雅氏身上想，包括当年的太皇太后。

    还有通嫔，通嫔与乌雅氏更没什么交集，她入宫的时间比乌雅氏还要早。若非要硬扯上关系，就是两人同属正黄旗包衣。

    通嫔的两个皇阿哥，一个死在康熙十八年正月，一个死在十九年二月。胤穳阿哥出生几天就去了，还可以说小孩子没照顾好。万黼阿哥可都四岁了，明明他之前还好好的。

    偏偏种种证据证明他们的死还真不是意外。

    暗卫又丢下一个炸弹，“您昏迷之后四阿哥去过慎行司，他嘱咐奴才，不能只把眼光放在宫里，暗示奴才去查查那些包衣世家。”

    “哦？他怀疑那些包衣世家有问题？”

    乌雅氏的事情让他对包衣起了疑心，不过也只是对于乌雅氏有联姻关系的几家而已。后来他把威武一家子处置了个干净，也就没再关注这些。

    “四阿哥说，八阿哥不可能真带个入宫，这件事很大可能是宫里人做的。各大世家还同气连枝呢，包衣应该也不例外。四贝勒的意思，查一查没坏处，若他们安分自然经得起查验，若有问题，正好趁此机会解决。他还说，说，今日他们敢弄个，他日……”

    谁都知道皇上是因为死鹰气的昏迷，饶是他也不敢在提这俩字，只含糊带过。死鹰都不敢说，后面的话更不敢了。

    康熙阴沉着脸，他并不是因为暗卫的话，而是觉得老四说的很对。那些人今日敢弄个死鹰气自己，他日焉知他们不敢要他的命。

    “那你们查出什么了？”

    皇上这是默许了？

    “奴才等这段时间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大理寺和八阿哥这边，暂时还没空出人手去查。”他试探着抬头，“皇上，奴才回头就吩咐他们去查，您看先从谁家查起？”

    他们不查也不只是因为最近在忙，还有一个原因是四阿哥没头没脑几句话，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包衣太多，每个人都查一遍也不现实。

    康熙沉思许久，缓缓吐出几个名字来。能在宫里悄无声息做出这件事的，除了这几家他想不出还有谁。

    他脸上挂着冷酷的笑，忽然做出一个决定。

    上一次让他们逃了，这一次他们别想在置身事外。

    次日天微亮他就开始召见大臣和外国使者，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相信他醒来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与其等着那些人前来试探，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一连见了数位大臣，打发走那些外国使臣，他才露出疲惫之色。这还没完，明日就是朝会也是他计划的开始。

    康熙刚坐上龙椅，梁九功一甩拂尘，尖着嗓子唱道：“圣上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话一出，有的人老神在在，有的忍不住偷偷大量彼此，无声询问要不要出这个头。

    太子事情处理的很好，真要说还有事儿需要皇上定夺，那肯定是八阿哥的事情。可，谁都知道八阿哥犯的是大事儿，别看他们平日里‘八爷、八爷’的喊着，真出事，都怕被连累。

    他们低着头思量，没看到康熙给马奇使了个眼色。

    马奇内心叹息，却不得不站出来，“皇上，奴才有本奏。奴才以为八阿哥是被人陷害的，请皇上明察。”

    马奇之前对八阿哥就有过赞扬，他站出来众人虽然惊讶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他开口，底下的人瞬间来了底气，又站出来几个人。

    “皇上，臣以为马大人说的极是，这定是小人陷害。”他说话就说话还故意看了太子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太子都快被气笑了。老八手底下都是这种蠢货？他堂堂皇太子用得着去陷害老八？他配吗？

    马奇没看他，却悄悄地远离了他一些。他出头是皇上的意思，哪怕他本人也觉得八阿哥是被陷害的，但也不会像这个人一样上来就给太子扣帽子。

    太子可不是好性儿的，他可不想被牵连，事后被清算。

    康熙冷哼：“陷害？那你告诉朕是谁在陷害他。除了他自己，谁知道他手里头有海东青，还是打算献给朕的。太子吗？”说着他还伸手指了太子一下。

    太子顺势站出来，“皇阿玛，儿臣那几日并未曾出过宫，除了跟您一起处理政事，剩下的时间都跟大哥他们一起排练节目。我们一直排练到戌时中，这一点毓庆宫所有人都能证明。”

    大阿哥也站到太子左边，“儿臣除了户部就是在毓庆宫，要么就是在府里。整个直郡王府和那一条街的宗亲都可以作证。”

    胤禔的意思很明显，事情不是他做的，所以也别来拉扯他。

    剩下的皇阿哥也都按照排行站出来说话，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他们虽然没有明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丹朱，所以，他所谓的被陷害，到底是被谁陷害。

    康熙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丹朱脸上冒汗，他着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佟国维忽然站了出来，“皇上，八阿哥毕竟是皇嗣，又深的皇上信任。某些人嫉妒也不是不可能。”

    “某些人又是谁，该不会是佟大人你吧？”索额图似刚睡醒，他睁开眼睛，慢吞吞的说道。

    别人怕佟国维他可不怕，敢给太子泼脏水，就别怪他不客气。他这把老骨头终归还是能活几年的。

    几句话成功把对立挑起，马奇默默回到原地，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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