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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装(2)
    看到满身狼狈的众人,那些个看起来明显是学校领导的人们没有丝毫愧疚,只有那个女人故作热情的迎上来,嘴上说着:

    这一路舟车劳顿大家辛苦了,我是颂月的校监,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休憩房间,各位跟我来吧。

    身后那些身穿制服的女学生听到校监这句话后不约而同微微俯身,毕恭毕敬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为首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倒是大方,也没和他们计较什么,拄着拐杖笑呵呵地同校董以及老师们握手寒暄过后便跟着进了学校。

    而那个一身黑的校监女老师没走两步,忽然转过身,对着文熙淳和姚景容点点头,血红的嘴唇勾起一丝谜样的笑意。

    文熙淳怔了下,不明白这笑容到底所谓何意,只是觉得很奇怪。

    或许是因为建筑风格墙体过于厚实,窗户偏小采光很差,所以即使是正午时分,校舍内看起来还是阴森森的,墙体两侧的烛灯并没有起到什么照明作用。

    通过短短的暗廊,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圆形的大殿包围着浮夸华丽的浮雕座椅,浅青黄蓝三色罗马柱承载着房顶上泼洒而下的光流,而正下方则是一尊玛利亚圣母像,看起来就像被圣光所包围,非常之豪华,仿佛身临其境。

    受邀前来参加校庆的嘉宾中已经有几位掏出单反或手机开始拍照,那位穿皮草的贵妇则站在一边不为所动,眼神中暗含鄙夷,好像对这些土包子进城一样的行为极其不耻。

    漂亮是漂亮,但让人觉得不舒服。姚景容看了一会儿,道。

    文熙淳没理他,自己一个人默默走到墙根研究起墙面上的浮雕壁画。

    虽然无人介绍,但依稀能看出是有关于神学的故事记载,讲的是耶稣徒步海面,遭遇风浪后治疗受难众生的故事。

    很可笑的故事对不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冷的声音。

    文熙淳慢慢回过头,正对上女校监似笑非笑的脸。

    女校监缓缓踱步到墙壁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壁画上耶稣的脸,眼底一瞬而过一丝茫然:

    都说神爱世人,拯救苍生,但他不曾眷顾过任何一个人,让活着变成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文熙淳静静地看着她,半晌,转过身:太太,这世界上只有信任自己才是最坚实的安稳。

    女校监抬眼,凤眸中满含寒意。

    她笑了下,但表情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各位也累了,不如先去我为大家准备的房间休息一下,洗个澡,吃点东西养精蓄锐,后天的校庆宴会或许会让大家非常疲惫。

    说完,女校监微微整理下精致的卷发,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颂月女高校方为嘉宾们准备的房间是主建筑旁的一座像是地下室的地方,但装修的也是非常豪华舒服,整间建筑内部灯火辉煌十分亮堂,所有嘉宾的房间都在这一排上,从01号房间一直到011号房间。

    房间内部布置的华丽且温馨,一看就是拿钱堆起来的。

    文熙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研究了下所有家电的用法,洗个澡,刚打算给局里报备下情况。

    咚咚。门外响起轻微且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文熙淳使劲擦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拿手划拉两下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板正一些。

    本以为门外可能是学校的领导老师或者是其他哪位嘉宾,但房门打开后,门口却站着个缩着脖子看起来很冷的长发女孩。

    她穿着颂月的欧式校服,颜值非常高,脸蛋真的只有巴掌大小,还是标志的东方鹅蛋脸美人相,眼睛大的比文熙淳一家子加起来都大,非常白,白到近乎透明。

    你是?文熙淳诧异问道。

    女孩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眼神里写满恐惧。

    她尽量压低声音轻轻问了句:你是警察么?

    你有事么?文熙淳不明所以,也就不好照实回答。

    你是警察吧,你是警察吧!女孩忽然一把抓住文熙淳的手,眼眶渐渐泛红,我听说这次的特邀嘉宾里有警察,是你吧。

    文熙淳: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候,隔壁的房门忽然响了两声,两人听到动静都是一愣,马上循声看过去。

    姚景容正拿着手机试图找信号给局里报个平安,一出门,就看到对面大眼瞪小眼,以及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他举着手机,笑笑:抱歉,找信号,打扰到你们了么?

    女孩赶紧抽回手,无助地看向文熙淳。

    文熙淳暗暗翻了个白眼,对女孩一摆手:进来说吧,外面人多嘴杂。

    这句人多嘴杂很明显就是特指某位姚姓人士。

    女孩子几乎是不假思索一头扎入文熙淳的房间,文熙淳也顺势将房门关好。

    只剩还在拿着手机努力找信号的姚景容,望着紧闭的木门,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进了房间,女孩稍显拘谨地站在桌前,手指紧紧捏着衣角。

    文熙淳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你有什么事,慢慢说。

    女孩心不在焉地接过水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始终毫无焦点地四处乱瞟。

    文熙淳皱了皱眉头,尽量放平语气:是碰到什么事了么?诚如你所见,我是警察,你可以和我说。

    女孩的手指骤然收紧,忽然猛地抬起头:我的朋友失踪了。

    文熙淳打开笔记本电脑,建了个新文档:你详细说一下。

    女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良久,她终于缓缓开口道:

    我们学校每年学期末都会面向佛罗伦萨和米兰输送所谓的人才生进行深造,我朋友姜瑜就拿到了这个资格,本来应该是十九号出发,我们约好了到时我送她出校门,她的宿舍就在我隔壁。

    女孩努力组织语言,但听起来还是有些混乱不通,像是想到哪就说哪。

    但是十九号上午,我本打算翘课出去送她,但临时收到了一条短信。女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过来。

    看到这部手机,文熙淳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摩托罗拉翻盖式手机,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现在应该已经停产绝迹了才对,况且这所女校的家长非富即贵,这年代翻盖手机还能正常使用么?

    文熙淳接过手机,屏幕中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小鱼鱼

    内容:不要送我,我走了,再见。

    而手机的左上角显示的信号为E,连2G都没有,这玩意儿真的能用么?

    可是等我估摸着她应该已经到了佛罗伦萨,给她打电话,关机,我以为可能还没下飞机,就给她发短信让她看到给我回个电话。

    女孩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但是一个周过去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文熙淳打着字随口问道:会不会是换了当地号码没有告诉你。

    不可能!女孩激动地叫了声,姜瑜不可能换号码不告诉我。

    文熙淳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不忍心打破她对于友谊的美好幻想。

    但真正让我起疑的是十八号晚,也就是姜瑜出发的前一晚,我去宿舍找她,但她宿舍没人,我想起来下课后校监好像找她说了什么,就打算去校监太太的办公室找找她。

    听到这个名字,文熙淳的脑海中猛然蹦出一张红到微黑的嘴唇,挂着冷冷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当时我在校监办公室门口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像是女孩缓缓抬手,突然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半晌,又慢慢放下,眼神毫无焦点,像是被捂住嘴发出的呜咽声。

    文熙淳打字的手猛然顿住,猛然抬眼。

    当天五点的罗曼什语言课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联系过她的父母么?

    女孩茫然的摇摇头,继而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部老旧的摩托罗拉翻盖式手机。

    我们学校是严禁使用手机的,这一点在入学前家长都同校方签过协议,如果发现学生偷用手机会给予开除处分,而且学校有信号屏蔽塔,2G以上的信号都会被屏蔽掉,所以我也没办法给她父母打电话询问。

    这部手机还是去年我从山里捡到的,修了修勉强能用。

    那你朋友的手机会不会是被发现没收了。文熙淳问道。

    女孩还是摇头:没收就相当于开除,我们在这里被关了三年,怎么可能因为一部手机就葬送三年青春。

    说实话,这所学校奇怪的校规实在是有些矫枉过正,虽然不建议学生使用手机,但也不该强制要求,并且处罚决策这么严重,实在是有悖常理。

    你说的被关了三年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学校有规定,一旦入学,除非不可抗力因素,其他时间包括过年我们都不能回家,在这修满三年后再赴意留学三年,之后才能见到爸妈。

    文熙淳抬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你们有六七年的时间都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女孩缓缓点了下头。

    但这件事,我和隔壁宿舍的同学说过,她告诉我,她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学姐,去年离开学校赴意留学,但从那以后也再没联系上她,据说后来她的父母来过学校,看样子状态很不好,她的母亲一直在哭,不过到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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