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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宁甘农场的春天来得迟, 进了三月,呼呼的西北风才吹化了台田上厚厚的冰层。

    高连长蹲在田埂上,伸手捞了把泥土, 然后放在嘴边细细地品尝了番, 才认真地点头表示肯定:“不苦不咸。”

    知青们面面相觑, 旋即陷入了狂喜。他们“哦哦”叫唤, 成功了, 他们真的用咸水冰泡干净的盐碱地!

    只被人群簇拥在中央的大功臣田蓝表情是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欣喜过度, 她居然看上去还有些纠结。

    好几个男知青学着高连长的样子, 抓了把地里的湿土, 也伸出舌头舔了舔,一本正经地给出鉴定意见:“不咸不苦。”

    田蓝伸出手, 似乎想要阻挡什么, 最终还是绝望地放弃了。

    戴金霞她们几个女孩也想有样学样,叫田蓝一把抓住:“算了算了,别尝了, 白浪费功夫。风这么大,到时候地吹干了, 什么庄稼都甭想再种。”

    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站在田头听她指挥。改良后的盐碱地要如何种植, 她最有发言权啊,没瞧见高连长都盯着她看吗。

    田蓝清清嗓子, 认真地强调:“现在天还比较冷, 我们要覆盖地膜种植油葵。一方面这样可以减少水分挥发, 防止土壤返盐。另一方面可以提高地温, 促进种子萌发。还有就是地膜的存在, 可以遏制杂草生长。”

    她说的极为仔细, 顺带着给大家普及应用地膜的优势了。

    大家伙儿还挺替她担心:“那塑料膜够不够用啊?”

    过完年之后,她就开启了满世界疯狂找塑料膜的模式。他们所有人都帮她搜刮过塑料呢,连人家的食品袋都没放过。

    田蓝尴尬地摸摸鼻子,含糊其辞道:“够用了,省着点够用。”

    她不到处找塑料膜,要怎么解释自己用的地膜的来路啊?

    她又补充了一句:“菌肥厂的老师帮我找了,现在塑料厂也生产这个,就是量少,给了我们一批。”

    知青们这才放下心来,不影响他们种地就好。

    田蓝清清嗓子,准备讲授油葵种植的要点,老远的,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田娃娃,你们这是开始种地了啊。”

    田蓝听到人家的嗓门,就头皮一紧。

    畜牧队的彭大叔可没意识到任何问题,还欢欢喜喜地上前打招呼:“呀,你们这些娃娃够早了啊。田娃娃,这个蚯蚓好吧?你养出来的蚯蚓俺看了哦,又肥又大。我跟你讲,蚯蚓种地绝对好。俺家那口子是湖北人,他们江汉平原地之所以肥,庄稼之所以长得好,就是因为他们那儿蚯蚓多,地里全是蚯蚓。蚯蚓多的地,你没耕田,庄稼都长不差。”

    田蓝嘿嘿干笑,嘴上敷衍着:“是啊,是啊,蚯蚓好。大叔,你忙。”

    结果彭大叔压根没走的意思,他反而站在原处,决定好好夸奖下这个能吃苦的城里娃娃。听说她是革命干部家庭出身,果然干革命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这个娃娃真是灵,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蚯蚓也能养得这么好。人家养蚯蚓又是用土豆又是用红薯,你好了,就用牛粪,还把蚯蚓养的这么肥肥大大。怎么样?我们宁甘龙场的牛粪好吧,养地也养蚯蚓。这就是堆好的肥料吧,看看,上了肥,地就是不一样。”

    说着,上了年纪的牛倌还嘿嘿地笑。

    田蓝绝望地捂住了脸。

    知青们如遭雷击,那几个倒霉的男同学索性用手抠喉咙,呕呕吐起来。结果吐的时候,他们想到自己刚才手都没洗,于是吐得更加厉害了。

    戴金霞等人恍然大悟,难怪田蓝刚才死活不让她们尝味道。这个,戴金霞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强行替人挽尊:“别那么夸张,人中黄金汁都是都是宝贝,应用很广泛的中药,还有五灵脂。”

    那几位男知青一开始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懂草药的同伴替他们翻译了一回。结果,倒霉的孩子们吐得更厉害了。

    搞得彭大叔满头雾水:“咋了?你们这帮娃娃,大小伙子,肚里又没揣娃娃,吐啥吐啊?这是吃坏了肚子吧?”

    高连长吹了声哨子,原本乱糟糟的知青队伍赶紧回归原位。那几位吐得死去活来的男知青也慌慌张张地跑回队伍。

    彭大叔看他们像是要拉练了,才嘿嘿笑着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招呼了一声田蓝:“田娃娃,你要再养蚯蚓的话,找我啊。牛粪管够!”

    要不是高连长还面无表情地盯着队友,田蓝真想蹲在地上哭一哭。妈呀,真是大行社死现场。

    高连长扫了一圈知青们,刀刻斧凿出来的坚硬面庞半点波澜不起:“有问题吗?没问题的话,立刻干活。”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赶紧拿着田蓝分配的塑料薄膜下田劳动。

    戴金霞她们和田蓝一组,都忧心忡忡:“咱们老高先吃的土。”

    难怪田蓝后面没阻拦男生,分明是想把这事糊弄过去呀。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高连长吃了牛粪。

    田蓝满脸绝望,呵呵,她怎么知道高连长会这么放纵不羁爱自由。好端端的吃什么土啊,到底是啥爱好。再说了,拖拉机耕了地之后,紧接着下肥料,完全是种田的基本程序呀。谁晓得高连长为啥没想到呢?

    刚才还崩溃的要死的男知青们这会儿居然也忘了自己的遭遇,跟着替田蓝担忧:“我跟你说,刚才高连长连口水都没吐。”

    田蓝更加想扶额,不要说了,往事休提。

    被他们议论的中心人物又发挥了灵猫属性,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活都干完了?”

    众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田蓝的小心脏更是直接窜到了嗓子眼。大家赶紧低头闷声干活。

    完蛋了,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小田同志。这回高连长丢了这么大的人,肯定气疯了。等着吧,他势必要将场子找回头。

    田蓝忐忑不安地干活,跟在播种器后面盖地膜,渐渐的,忙得不亦乐乎。

    推着自制的播种器在前面走的男知青夸奖了句同伴:“杜忠江,你现在真是团员了啊,没人比你更团员。这都能让你搞出来。”

    本来大家都做好思想准备,点油葵嘛,又没播种机,那少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结果虽然杜忠江发明的毛衣机最终只能织围巾,最后还得自己收尾的那种。但他琢磨出来的播种器可真是好用。

    连农具厂的师傅都竖着大拇指夸奖他,说这玩意儿绝了。

    杜忠江挺不好意思的,脸上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害羞,升起了两朵红云,说话也谦虚:“不是我,是田蓝,要不是她说,我也想不到要做这个东西。”

    田蓝赶紧摇头,可不敢居功:“不不不,都是你自己想的。”

    她当初想找农具厂的师傅制作的播种器,并非现在的模样。

    她想的是网上那种售卖的播种器,滚动式的,车轮模样的播种器上面均匀打着孔,孔边上还粘着楔形的铁片,方便在地上挖出孔洞,好让种子顺利滚进去,完成播种的过程。

    这个想法当真挺美好的,农具厂的工人师傅也夸她脑袋瓜子灵光。但问题是现在厂里铁器紧张,短时间内没办法按照她的需求进行生产。

    就在田蓝绝望的时候,自制毛衣机久久没有突破的杜忠江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可以将滚动的车轮和点播器分开。

    具体来说,就是前面车轮滚动前进,后面连接有孔的犁铧。

    如此一来,车轮走的时候,犁铧犁地的同时还能把种子种下去。这效率,当真是杠杠的。

    田蓝试用了一回,只能拱手表示佩服。

    杜忠江却还不满意:“这需要两个人,前面一个人拉,后面一个人扶,太耽误事情了,最好一个人就能做成这活。还有就是,地太泥泞也不行,泥巴容易堵住犁铧的孔,还得人在后面补中。除此之外,每个播种点的距离同样需要人为控制,不够准确。还是田蓝的设计方案更合理。”

    田蓝羞愧得快要跪下来喊爸爸了。大佬,你开什么玩笑啊?姐那是拿来主义,拿人家现成的商品照搬出的图纸。能跟你这种原创作品相提并论吗?这不是夸奖,是羞辱。

    戴金霞也认真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设计很实用。不是所有的生产队都有钱去打新农具,像这种利用原有的东西进行改造,在现在的情况下,可能更有实际利用价值。”

    杜忠江被女同志夸奖的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要挠头,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加油!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在这个基础上控制好播种的距离。”

    戴金霞笑道:“好,我们等着你的进步!杜忠江同志,我现在认真地跟你谈话,你愿意加入团组织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当你的入团介绍人。我初中入的团,算是老团员了。”

    杜忠江激动得手都抖了,差点儿带倒了犁铧。他连连点头,认真地强调:“我愿意!”

    冯祥生跟着笑:“那好,另一个介绍人就是我,你看成不?”

    “成成成,当然成!”大家争先恐后地替当事人回答,“那是再没有更合适不过的了。”

    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尤其激动。假如像杜忠江这样的情况都能入团,那就说明这事儿真的只看个人表现,不搞连坐惩罚了。

    因为心情好,更因为播种神器的应用使得大家摆脱了弯断腰的悲惨命运,所以西北风呼呼吹得人脸上疼的时候,他们照样干活干得热火朝天。

    等到天黑的时候,大家还意犹未尽,感觉他们的田还是开垦少了。

    1000亩的新田,500亩油葵套种棉花,200亩油葵套种夏玉米,100亩胡麻间作蚕豆,100亩土豆套种油葵,剩下的100亩种植甘草、黄芩、沙苑子、旱半夏等中草药。

    真正算下来,还是田太少了,要不然再来1000亩油葵,他们照样种得妥妥的。还有什么甜菜甜高粱,他们还没来得及种呢。

    哎呀,这感觉真的太爽了,难怪说劳动让人幸福。

    高连长一声口哨响,所有人赶紧带着他们的播种神器收工。

    别以为种完了油葵这奇形怪状的播种器就要收回仓库了,开玩笑哦,所有要点播的作物,无论大豆还是玉米,都可以用它来播种,效率绝对高。

    薛秀琴追问田蓝:“等到出苗了,咱们是不是就把薄膜掀开呀?”

    田蓝摇头:“不急掀开,现在天还冷,等到气温完全稳定下来才能掀开。不然的话,冒出来的苗会被冻死。”

    旁边的知青笑薛秀琴:“看吧看吧,谚语没学好,不是说下雪就是给小麦当棉被所以小麦才能过冬嘛。这个保暖很重要的。”

    薛秀琴白了眼他们,这帮家伙只会马后炮。

    她还是追着田蓝问:“那一直闷着,油葵会不会闷死掉啊?它们都不能喘气了。”

    田蓝笑道:“后面我们得打洞,让油葵长出来。”

    男知青又开始笑:“看吧看吧,想想也能想到的事啊,不钻孔的话,那油葵不成了歪脖子啦。”

    薛秀琴索性背过脸去,看都不看男知青,只关心一件事:“那咱们什么时候打孔啊?”

    田蓝解释:“分两次打,第一次在两棵冒出来的苗中间打孔。第二次再在出苗的位置打”

    “为什么?”戴金霞都没等她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这样不成了千疮百孔吗?”

    田蓝笑着解释:“因为得给苗适应的时间,我们这边春天也冷。要是贸然在苗上面的塑料膜打孔,新苗一下子接触了冷空气会适应不了,很可能会被冻死。但是在两颗苗中间,那冷空气就是缓缓地进去,让幼苗可以慢慢适应。后面我们再打孔的时候,它就不容易冻死了。”

    哎呀,咋这么多讲究。种田果然是一门大学问。

    大家伙儿边笑边感慨,顶着到了晚上就愈发陡峭的西北风往回走。

    徐文秀感慨道:“都说吹面不寒杨柳风,我看柳树都打嫩苞苞了,怎么咱们这儿的风还是这么猛啊。”

    田蓝哈哈大笑:“西北春天的特点就是风特别大啊。还吹面不寒呢,不把你刮走就不错了。”

    周围的小伙伴直接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连戴金霞都认真地劝她:“真要起风了,你得赶紧抓牢了我们,不然太危险啦!”

    田蓝满脸大写的囧字。

    正月里,好多孩子拿自家做的风筝出来玩。她做实验做累了,想要加入到小朋友的队伍中去。

    结果那抓着风筝线的小孩不想给她玩也就算了,居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妈说了,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跑了,不能让你玩风筝。”

    这个伤害性有限,但是侮辱性极高。

    最过分的是,她的小伙伴们听了这事,居然认为这小孩实在是真知灼见。

    太气人了,她再瘦,也要比小学三年级的豆丁有分量吧。

    众人听了她的碎碎念,徐文秀居然认真地来了一句:“那可说不准,这里的孩子结实着呢。”

    知青们的哄笑声更大了。

    大到今天存在感一直都不太高的高连长都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大家顿时想起早上的尴尬事,立刻低下头。

    田蓝也想神隐啊,但没办法,她运气不好,她没地方躲。

    这具身体年纪小又在生长发育的关键时候忍饥挨饿,所以,咳咳,按身高排队,她站第一个。

    不在乎,田蓝镇定地告诉自己,姐才不在乎呢。作为从小到大的长腿星人,身高什么的,姐从来没在意过。

    就是现在对着大大得罪过的领导,中间没遮没拦的,有点儿心虚。

    高连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硬邦邦地问了一句话:“这边地要多久才能种好?四月前能做完吗?”

    这话问的,好像要听取她的意见,好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一样。

    田蓝赶紧抬头挺胸,以战士的姿态回答教官的问题:“报告连长,半个月,半个月我们就能完成任务。”

    1000亩地,300多号人,大家协同工作,种起来并不慢。种植完地里的作物,气温也开始回升了,他们可以继续种果树和防风林。下一步就是安排随产品养殖事业了。等到秋天庄稼丰收了,鱼也养肥了,鸭子生蛋了,就是营养全面的美好生活。

    田蓝越说越兴奋,甚至忘了自己得罪过领导的可怕事实。

    高连长还是那张黑面扑克脸:“也就是说四月份能够结束在这边的工作?”

    田蓝点头,毫不犹豫:“是的,清明节之前我们就能开垦新的台田。到时候我们铲了表层的盐碱土,还可以淋硝制盐。我们正在尝试实验利用风车来晒盐。”

    高连长面无表情,声音硬邦邦的:“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了,团部已经安排人马上投入开垦新台田的事,你们去种树就好。”

    薛秀琴个子只比田蓝高一点,排在第二位,这会儿她虽然不敢说话,但也疑惑的不行:田蓝不是说过了吗?4月之前他们就能做完这边的防风林和果树,包括护坡草。

    为什么还说种树的事?

    高连长一板一眼,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起伏:“不是在这里种,是去种防□□,去川北农场种。”

    听到这话的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虽然他们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济北农场的门朝哪个方向开,但是领导突然提这茬,又说防□□,总觉得大大的不妙啊。

    高连长又看了眼自己手下的兵,声音平板版:“养鱼的事情不用管,有渔场的人专门负责。至于你们的营房,不用担心,毛竹来了,农场已经安排了其他职工专门给你们盖房子。”

    糟糕,那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呢,一说大家心里更慌慌。很有种“你们甭想找理由不去”的意思。

    妈呀,这是在说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吗?他们还想再开垦一万亩十万亩的盐碱地呢。

    事实证明,大姑娘小伙子们还真不算脑补过度。因为他们的种植环境岂止是不妙,简直是糟透了。

    所谓的防□□,跟它们在新开的台田四周种上的树林压根不是一个概念。你要做的是对着满天狂舞的黄沙,将脆弱不堪的小树苗种进去。

    对,就是在沙漠里种树。

    沙漠种树有多难?用带领他们熟悉现场工作环境的老师傅的话来讲,那就是养活一个娃都比种活一棵树简单。

    老师傅出生的时候,大清朝还没亡呢。他妈生了八个孩子,最后活到成年的只有两个,可想这夭折率究竟有多高。

    知青们走到沙漠边缘就睁不开眼睛了,因为随着陡峭的春风而来的是猛烈的黄沙。大家说话时不得不背过身子,才好表达自己的意思:“这种下去就死,不是白种了吗?那可怎么办?”

    老师傅嘿嘿笑:“咋办?接着再种呗。十棵树里头活下来一颗,那就行。种上100棵树,那不就有10棵树活了吗?慢慢来,我们这代人看不到了,就等你们这代人,总有一天,咱们宁甘也会变成江南,到处都是绿树成荫。”

    知青们下意识地跟自己的同伴交换眼神,这就是军垦农场的精神吗?永不言败,永不言弃。

    冯祥生起了头,大声招呼自己的同伴:“好!古有愚公移山,现有沙漠种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其他人跟着背诵起领袖的文章:“但这还不够,还必须使全国广大人民群众觉悟,甘心情愿和我们一起奋斗,去争取胜利。要使全国人民有这样的信心: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不是反动派的。……”

    300多号大姑娘小伙子齐齐开口呐喊,老师傅的耳朵都吃不消了:“哎呀呀,不要张嘴说话了,一会儿你们就干的吃不消了。赶紧的,都跟我过来,我先教你们做草方格。”

    啥叫草方格呢?

    就用麦草稻草一束束以方格状铺在沙子上,再用铁锹从中间轧进沙中,留麦草的13或者一半自然坚立在四边,然后将方格中间的沙子拨向麦草根部,让麦草牢牢地坚立在沙地上。

    老师傅骄傲地跟他们介绍:“这可是咱们国家发明创造出来的好东西。用上这个草方格啊,防沙效果特别好,在草方格里种的草啊灌木啊,长得都特别茂盛。你们看那边,就是我们用草方格种出来的,长得多精神啊。”

    说话的时候,脸上皱纹已经深刻地跟斧子凿出来一样的老头儿嘴巴咧得大大的,语气自豪的不得了。

    田蓝知道他没吹牛,草方格的发明可以说是神来一笔,大大促进了沙漠绿化的进展。尤其是它取材方便,制作简单,效果显著,所以十分利于推广。

    比方说缺乏麦草稻草的地区,你用荒滩上到处可见的野芦苇杆子,也能制作出类似草方格的存在,起到相同的作用。

    “看好了啊,这草方格得一米长一米宽,方方正正的效果才最好。”老师傅认真地告诫知青们,“这是技术员试验了很多回才得出的结果。你们千万不要耍聪明,自己由着性子来,白糟蹋好东西啊。这草啊能烧火还能喂畜生又能沤肥,宝贝的很呢。”

    乖乖,在农场人眼睛里,估计地上落了片叶子都能被他们捡回去当成宝贝。

    老师傅手把手的教,知青们也认认真真跟着学,足足扎了一上午的草方格。

    到了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大家伙儿感觉自己已经被掏空。

    原先他们以为开垦台田是辛苦的极限,现在才发现,在沙漠面前,那就是排到不知道哪个旮旯角落里的小弟。

    娘哎,不说干活了,单是忍受风沙的侵袭就已经够呛。

    中午没人给他们送饭,所有人包括他们的师傅都是自带干粮开啃。从宁甘军垦农场成立开始,一批一批的种树人都是这么过的。

    大家围在老师傅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种完树之后,我们多久浇一回水呀?咱们的水够用吗?”

    薛秀琴认真地强调:“其实我们应该先浇透了地好造墒,墒情好的话,种下树就不用再浇水了。”

    这些都是她现学现用的,他们在盐碱地上种的庄稼,就是因为土壤够湿润,所以做完了之后蒙上地膜就没有再浇蒙头水。

    老师傅还没说话呢,其他知青就笑得不行。地跟地能一样吗?他们开垦的田,就算土壤再贫瘠,那也是土。土是能够承接入水的,但沙漠全是沙子。你浇一杯水下去,它能给你漏得一滴不剩。

    否则为什么要在沙漠种树呢?不就是为了涵养水土吗。

    薛秀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期期艾艾道:“就没办法留住浇下去的水吗?”

    说话时,她眼睛盯着田蓝看。

    邵明开起了玩笑:“你看田蓝有什么用?你还不如祈祷着沙漠底下有地下河呢,这样根泡在水里,就能活了。”

    同伴们听了他的话,大摇其头,胡说八道吧,沙漠哪儿来的地下河?再说了,就是有河水,你树根泡在水里还不得烂了。不然发洪水的时候为什么庄稼也会绝收呢?

    邵明为自己辩解:“谁说不可以呀?你们没见过长在水里的树吗?人家照样长得好好的。我见过,我们那边有好多呢。”

    大家立刻找田蓝做裁判:“你跟他说说,别让他信口开河。”

    田蓝笑道:“那我怎么办?他说的是事实啊,沙漠的确有地下河。你们仔细看地质工作者的文章,那上面就写了,他们在沙漠里打井。没有地下河的话,水从哪儿出来呀?不过咱们也不能真打井种树,不然那么高的树还真不好找。泡在水里的树的确有,像是海边常见的红树林,它们经常淹在海水里。就好像芦苇一样,只要还能做光合作用就能继续活下去。”

    小伙伴们感觉开了眼界,可惜这没有实际意义。即便地下有水,他们也用不上啊。

    邵明一本正经:“这起码也有可能是努力的方向啊,你们别急着放弃。种十棵树才活下来一棵,那九棵树不是浪费了吗?这要给国家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啊?90,我的同志们哎,90的损耗量呢。”

    冯祥生他们伸手拖他:“行了行了,别说废话,赶紧吃你的饭吧,老实做草方格再说。”

    老师傅看这群年轻人就像瞧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笑得眼睛就没睁大过,还给他们打气:“你们也多想想嘛,都说你们是能娃娃,我还想瞧瞧你们在沙漠里头怎么个能法呢!”

    哎呀呀,这是在用激将法吗?呵,社会主义新青年才不轻言放弃。

    可惜他们的壮志雄心是有的,但解决困难的问题也是大大的。

    到底要怎么办呢?

    邵明给大家出主意:“要不,咱们移栽高树,不就是10米高吗?把树种下去,留下树冠上的叶子做光合作用,就能活下来。”

    天啦,这到底是多疯狂的念头啊。那他们现在就去山上挖树吧。

    田蓝听得满头黑线,赶紧喊停。这群娃什么都好,就是热血过头,听风就是雨。

    “不一定非要把树变高,其实可以将水位往上提。”

    什么意思?

    大家伙儿都满脸茫然地看着他。就连惜字如金的高连长都将脑袋转向了她的方向。

    田蓝正色道:“水之所以流下去,是因为下面没有托着的东西。比方说,假如我们用一个杯子装满了沙子,那我们再把水泡进去,那水还会继续往下淌吗?”

    众人摇头,肯定不会呀,杯子是一个可以承载水的容器。

    田蓝笑道:“其实在沙漠里种树也一样。假如我们在沙子底下埋一个杯子,在里面装上水,然后用来栽树。那树吸收了水就能活下来。”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容器种树法。

    据说最早发明出这个的人是看到了自己妻子将菜根丢在瓶子里生根发芽,长成绿植做盆景而受到启发。他将矿泉水瓶灌满水,然后插入胡杨小苗埋到沙子下。

    过了几个礼拜,树苗长出了根须,而水只消耗了一点点。等到水消耗殆尽,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那时候胡杨早长出了大量的侧根,已经深深扎根在沙漠里存活下来了。

    田蓝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儿看到的这篇报道,虽然她没自己做过实验。但她知道此事从理论角度来讲,完全可行。

    之前她还没想起来这茬。结果小伙伴们讨论什么暗河,想要依靠沙子底下的水供养树木生存,她就突然间灵光一闪,浮出了这段记忆。

    知青们听了她的话,都激动得不得了。

    连老师傅都站起身,将最后一口馍馍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道:“我去找酒瓶子,咱们今天就试着种种看。”

    冯祥生他们还有些适应不了,怎么田蓝说啥老师傅就立刻跟进?难道他不应该跟高连长一样,顽固地摇头,坚决不相信,最后非得打赌不行吗?

    被小年轻们腹诽的高连长也站起了身,声音还是平板版的:“我去找找看,有没有罐头瓶子。”

    他看了眼田蓝,认真地询问,“罐头瓶子可以吗?会不会太小?”

    田蓝脑袋立刻摇成拨浪鼓:“不小不小,可以的。”

    知青们跟着高兴起来,戴金霞等人纷纷喊话:“我有,我有玻璃瓶。”

    基本上他们都收到过家里人从内地寄来的罐头。吃完之后大家也不会乱丢罐子,都是珍惜的留下,要么当水杯,要么装杂物,总之,他们绝对不会当叫农场职工看不起的奢靡之人。

    人多力量大,你贡献一点,我付出一些。草方格还没扎完的时候,他们这个新手植树连就收刮了1000多个瓶瓶罐罐。

    天哎,这就是1000多颗胡杨树的希望呢。按照一亩地40棵树的标准,那可是二三十亩的防风林呢。

    没听到老师傅都说吗,如果在以前,想要种活这么多树,同样的人力物力投入,起码得重复七八年。但是现在,他们一把头就能搞定了。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田蓝煞费苦心。水当然不能是普通的水,想要树活下来,最重要的就是促进生根。

    2021年大家从网上买个盆栽,商家都会赠送生根剂。这些生根剂种应用最广泛的一种就是菌肥,比如说,她从空间里得到的e菌,就有壮根的作用。

    田蓝不仅在水中加入了e菌种,还加了肥料。马无夜草不肥,花草树木没肥也长不好啊。有水也有肥,再贫瘠干旱的沙漠,对于树木来说也是水美肥足。

    小伙伴们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是啊,这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办最大的事。水跟肥料都是被树根吸收掉的,一丁点的浪费都没有。假如整个农场,整个宁甘地区乃至全国的沙漠都这样种树的话,那我们国家真的很快就能变成绿色森林了。

    太棒了。光是想想这样的场面,大家就忍不住一蹦三尺高。得亏田蓝是个小姑娘,男同志们要注意影响。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将她高高地抛起来,让她体会什么叫做自由翱翔。

    田蓝敬谢不敏,算了,姐姐年纪大了,不适合玩这种刺激性的游戏。万一掉下来,摔个七死八活的,岂不是太冤了。所谓人固有一死,死的丢脸,就好尴尬。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起码现在不能死。

    300多号人齐齐上阵,1000来只装了营养液插入了胡杨苗的瓶瓶罐罐,没费多少功夫就被大家埋进了沙子里。

    种完之后大家居然瞬间陷入了迷茫,这么快,完全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嘛。再来1000多只瓶子,他们也能麻利地搞定。

    什么,没瓶瓶罐罐了?那好吧,他们先继续扎草方格好了。

    高连长起身,言简意赅:“我去找瓶子。”

    大家立刻欢呼,快去快去,不要耽误了他们的绿色森林计划。

    啊,森林里可不仅仅有参天大树,还有地矮的灌木和各种花草,到时候,什么鸟啊,什么小动物呀,都会在森林里头出没呢。

    戴金霞拉着田蓝的胳膊,提醒她:“你别忘了啊,你得把这个记下来给我们投稿。你可不能不当回事。杜忠江改造的播种器就很受欢迎,这边农场都跟我们团部打听呢。我们要把这种好用的方法推广到全国,推广到全世界所有的沙漠上,让全世界所有的无产阶级劳动者以后都不要吃沙漠的苦。”

    这话要是放在半个世纪后听,有浮夸的嫌疑。但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就是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消灭剥削,消灭私有制,实现**。

    小伙伴们跟着附和:“就是,咱们可不能藏私!”

    田蓝被大家的热乎劲儿一鼓舞,也拍胸口保证:“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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