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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不小心就晋升了
    “老弟现在是王府的副总管了,真可谓少年得志,以后在世子跟前,还要老弟多多照拂才是。”

    肖百利是个会做事的老油条,推上一个水洗蓝色的小包,说道:“这里是老哥哥跟诸位手足兄弟的一点心意,当作高兴兄弟升迁的贺礼,还望兄弟不要嫌弃。”

    秦太升接过这个小布包,沉甸甸的,从包裹的缝隙看,都是一锭锭的雪花纹银,他虽然不熟古代的度量衡,但看这包银子数量,跟昨晚肖百利在库房支的五十两差不多,估摸他们的贺礼也应该是这个数左右。

    太升原先就觉得昨晚让肖百利当自己的替罪羊,实在是过意不去,他初来乍到,还没练成胆大心细脸皮厚的受贿功夫。

    “谢谢肖总管的美意,但小弟昨夜言语不慎,致使肖总管受伤,这包银子,不如就送给肖总管当作小弟的赔礼吧。”

    哪知向来贪财的肖百利只是舔了舔嘴唇,晃着他的双下巴拒绝。

    “诶,这不行,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兄弟再莫提起,这份薄礼是王府上下所有手足的心意,兄弟不收,就是对昨晚的事还耿耿于怀,不把我当自家人。”

    秦太升正巴不得他说这句话,昨晚的事他本就于心有愧,在加上自己本来就不是不喜欢钱的人,这包银子虽不算太多,但蚊子腿也是肉,这也算是他在大明的第一桶金了。

    见他答应收下钱后,肖百利甚是高兴,眼睛眯得都剩一条缝了。

    肖百利见耽误了蛮多时候,起身说道:“那老哥哥就不耽误了,今夜待兄弟办完正事之后,我跟府上的下人们,备好一桌酒菜,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庆贺一番。”

    他这话说的,好像他跟太升两人不是下人了一样,这样将二人关系拉近的说法,极是高明。

    说完也不管太升答不答应,他就告退离去。

    待肖百利走后,秦太升洗了好几遍的脸,等到脸上都快磨掉一层皮了,他才收整衣冠,来到中正斋门外,这已是他第二回来中正斋了,先前偷偷来了一次,但躲在门窗后边,还让茵茵给撞见了。现在他虽说被破格提升做副总管,但也只能待在中正斋门外伺候,如果没有通传,依旧不得擅自入内。

    但毕竟也算是地位不同了,来往的下人中,都对他礼貌有加。当中有一些,是平常多与刘泉要好,害怕被他小人得志趁机报复的。也有一些,是白天里见了他的胆识后,心内有几分佩服的。

    秦太升也不管来人是什么心态,这左一声请安右一声问好,心里听着着实舒坦。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之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南蛮俘虏,现在是新官上任,自然是意气风发,风光无限。

    “秦副总管,你好威风啊。”

    秦太升转头看,来人却是筱云跟茵茵二人,筱云看着太升脸上满是笑意,茵茵却一如往常,面无表情,有着不可侵犯之美。

    “原来是筱云姐跟茵茵姐两位姐姐。”秦太升立马对二人施礼。

    “呸,先前在同知大人面前还那么嚣张,现在又端起来了。”筱云笑着说道。

    “筱云,你先过去,我跟他有话说。”

    筱云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跟太升说,但听茵茵姐这么说了,只得作罢,瞪了太升一眼后,独自走开。

    中正斋前,二人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茵茵轻声叹气,说道:“你过来。”

    茵茵站着的地方,挨着阶梯,离中正斋还有一小段距离,在这说话,不容易被人听见。

    太升于是上前去,眼神炽热地看着面前这个美女子。

    茵茵被他瞧得极不自在,脸颊又是红了一片,原来这个丫鬟中的大姐头,也是个极容易害羞的女人。

    茵茵说道:“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

    太升说道:“茵茵姐何出此言。”

    “我原以为你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没想到你竟如此老成,数日之间,就成了府里的副总管。”

    见太升默不作答,茵茵问道:“我问你,昨晚的事,真的就是像你说的那样吗?”

    “王府之中,别有用心之徒太多,茵茵姐莫要怪我对你隐瞒。”

    “如此说来,你就当我是别有用心了。”

    太升上前又凑近了茵茵几分,低下声音来说道:“是我对茵茵姐别有用心。”

    茵茵被他避开退开几步,听他这话一说,更是又急又怒,厉声说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你,我绝不会说半句假话。”

    看着太升诚恳炽热的眼神,茵茵只得转头看向一边。岔开话题说道:“昨晚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得出来,堇儿他们,也不是第一回了,否则我也不会对你……”

    茵茵脸色有异,先前她只觉得眼前这人是个小孩,最多只把他当弟弟看待,但现在几句话聊下来,发觉自己根本就无法将这人当作十来岁的孩童看待,于是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茵茵姐对我爱护有加,多加照顾,太升绝不敢忘。”

    茵茵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说道:“我原先也责怪你,将所有罪名推到刘泉身上,但听闻今天你以‘验尸’奇法帮刘泉洗刷嫌疑,不止府上的人都服了你,连刘泉对你也颇为感激。”

    “那茵茵姐呢?”

    茵茵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自然高兴,但转念想,你又是从哪学来的验尸法门?”

    完了,如果照实回答,怕是会被她当成疯子,但自己刚刚才夸海口说对她绝没有半句假话,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太升故技重施,逼近茵茵身前,原先是想以此施压,但无奈自己身型太小,靠近茵茵不止没有半分压迫感,反而就像要玩她怀里撞去一样。

    “茵茵姐是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茵茵被他吓得退到栏杆处,眼见退无可退,拿出镇定自若的模样说道:“谁要听你说假话。”

    太升努力直起腰,让自己看着高一些,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比茵茵矮了半截。

    “既然你不想听假话,那最好还是别问了,我无法将实情相告,又不忍心骗你,大家还是糊糊涂涂地相处,轻松自在得多。”

    茵茵多年在王府中服侍,自然懂得知情识趣的道理,也不再追问,只是瞪了他一眼。

    这一瞪却让太升惊喜万分,他竟从中见到茵茵有几分娇嗔的模样,看来她应该是不会再把自己当作后辈看待了。

    “昨晚太升之言,句句发自肺腑。”

    茵茵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他说的肺腑之言,不是指昨晚的案情,而是那些夸她沉鱼落雁的话。

    茵茵在王府这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敢这样对她言语调戏的人,当下也不表态,只当没听懂他的话中有话,正经威慑说道:“你回门前去等候,若是世子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看你怎办。”

    太升立马恭恭敬敬地对她深深一拜,说道:“茵茵姐吩咐,小的无有不从,这就回门前扮作门墩,寸步不移。”

    他虽是动作恭敬,表情却是轻浮,起身之后迈着大步站着门前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把茵茵给逗笑了。

    茵茵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像是怕被太升发现,立马恢复之前高冷的模样,缓缓离开中正斋。

    太升心中窃喜,看来这冰山美人,也不是没有春雪消融的一天。

    而后的一天,太升都只是在门前站岗,世子寝室中虽有些声音,都并无传召,他在外面也见不到一些什么。

    直捱到夜深,这样什么都不干光是站岗的工作比让他砍柴浇园子都累,他拖着自己灌铅的双脚,一步一趔趄地回房,他现在已经不再是睡在柴房了,前殿临近后院处,给他安置了一处角落的小厢房,虽说不大,但比之之前的柴房已经好太多了,起码也不用像金荣那些人一样挤在家丁房里。

    想到金荣,太升心中暗想,过些时日,等自己在府中真的能说上话了,一定要把金荣调到前殿来同吃同住,好好报答他一番才行。

    “来了来了,他到了。”

    还没走到自己房间,却见到自己房门外早已经等了一堆人,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肖百利了。

    肖百利远远地看到太升回来,便跑到他身前来。

    这阵势,如果每人手上再捧上几束鲜花,就有点偶像明星接机现场的味道了。

    见到肖百利跑上前了,太升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他洗手了没有,眼看他要拉自己的手,太升连忙双手作揖。

    “肖总管,有礼有礼。”

    肖百利也作揖问候:“秦兄弟,大伙都到齐了,就差你这个主人家了。”

    两人互相虚伪客套地交流对谈,从互相问好到互相问候对方母亲好,一路问候至厢房内。

    厢房本就不大,也不知道肖百利等人从哪里搬来这么一张大桌,桌旁再摆了几条长凳和两把椅子,来的家丁不少,看这架势,不能分到每个人都有椅子坐了。

    所幸一桌饭菜布置得还算妥当,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对于在府里经常都是吃酸馒头充饥的秦太升来说,这已经是他在府里见过最丰盛的一餐了。

    大伙纷纷入席,屋里仅有的两把椅子自然由太升与肖百利就坐,其余家丁大多坐在长凳上,还有一些没位置坐了,只好挨着床榻凑合坐,有一些甚至只能半蹲着。

    来的‘宾客’中,大多都是肖百利那边的人,至于先前刘泉的亲信,是不愿意来还是压根没收到消息,太升就不得而知了。他见到半蹲的人当中,其中有一个就是金荣,于是说道:“金荣,你上这来。”

    他挪到一边,让出半张椅子,示意金荣坐下。

    金荣踌躇着,不敢上前,看了一眼肖百利,肖百利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看秦太升对金荣的态度就会意了。立马起身笑道:“倒是做哥哥的想得不周全了,该让你们两个老乡好好唠唠家常才是。”

    说罢肖百利站起,将位置让给金荣,金荣起先怎都不同意,在肖百利执意之下,只好红着脸在太升左侧坐下,而右侧长凳之中,有两名家丁将位置让了出来,让出来的位置,勉强够肖百利一人就坐。

    原先还以为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却没想到一场晚宴下来,却真的就只是吃喝谈笑,肖百利也问过太升一些问题,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常,关于自己老家的事,他也知道得不多,幸好金荣就在身边,他借着金荣这个真正的南方蛮子,也能糊弄过去。

    酒过三巡,大伙聊的东西,开始大同小异起来,无非是哪家给的工钱多,府里那个丫头小姐标致,哪里的窑姐儿好看一类,听当中一名家丁吹嘘,当年他跟主人家出外办事时,曾在江南扬州一带的揽月楼见识过那里的花魁,当真是风情万千,世间难得。

    听到秦太升心里都蠢蠢欲动,他暗暗记下,揽月楼,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去见识一番才行。

    酒饱饭足之后,也已过了亥时,家丁们撤走桌椅餐食,提着水桶将房内清洁一番,随后纷纷谢过太升款待。太升心想,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银两,这样的款待,多多益善。

    等众人告辞之后,秦太升才脱靴就寝。

    他心中依旧牵挂着刘泉的事,刘泉如果不被赶出王府,就不会被人带到衙门去,虽说自己已经帮他洗清了嫌疑,但也是因为自己,他才被赶出王府。但归根结底,他被赶出王府也是他要害人在先,怨不得别人。

    想起自己白天的时候,他也意外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怕那具死尸,反而还有一点,亲切感?

    他在坐牢的那半年间,看了不少关于刑侦的书,当中就有不少关于尸体的剖析,对他来说,今天的那具尸体,就跟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样,对他来说,这具尸体只是比书上的插图来得更全面的照片。

    这到底是不是他在等待死刑时落下的后遗症,他也不知道了,他只是觉得,以前那些对他进行评估的医生警察说得没错,他现在的确将他人的生死看得很不重要,照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潜藏杀人犯的倾向。

    再说回今天那具尸体,胸口一处高高肿起,口角耳边有血沫,双眼凸起且布满血丝,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初步推断应该是被重物击中心脏,导致严重内出血而死,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解剖尸体之后才可以下定论,可惜当时他没时间解剖尸体。

    但有什么东西能一击就制人死亡呢?死的还是一个会武功的人,还有杀了人之后,大老远地丢到王府后院来做什么,能在守卫森严的王府抛尸不被发现,这人一定熟知王府守卫轮换的空档,不是王府中人就是极度熟悉王府的人,还有世子与安同知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与案情又是否有关?

    太升越想脑子越乱,他实在想不出一个答案,索性不再想了,他打算过两天到衙门去看看刘泉,看他怎么样了,衙门要是没线索的话,应该会很快就能放他出来了吧,如果自己能进衙门里仔细检验一下尸首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