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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庆功宴
    镇北军撤离封狼城,冒顿部落在这场战事中一落千丈,风裕与一直隐隐和冒顿部落作对的巴图雅部落签了盟约,许诺给予最大的扶持,助他统一草原部落,条件是二十年不得侵犯大魏边境。李炾作为翻译站在风裕身后半步,无聊地直打瞌睡。巴图雅部落的哈布图单于向来瞧不起汉人,在他看来,这帮汉人这点个头,一点男人的气势都没有。冒顿的乌日更栽了之后他还在背地里嘲笑过好几次,直到风裕带着人闯了他的营帐,在他看起来瘦弱的小人儿直接扯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扔在地上,睁眼就看到自己的眼睛正上方不过半寸的距离停着一道泛着寒光的剑刃。哈布图哆嗦了一下,胸口上踩着的那人稍微挪了挪剑尖,语气凉到极致:“哈布图,起来聊聊?”

    李炾刚要出声,地上的哈布图倒是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给了回应,风裕挑了挑眉,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李炾站在他身后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哈布图,嗤笑一声闭上了眼睛。哈布图是蛮族中少有的带脑子做事的人,倒也明白冲动没啥好下场,好声好气地坐下把条件谈妥之后,甚至还问了问他们要不要在巴图雅部落休息一晚,他命人打扫了最好的帐子给尊贵的客人。李炾睁眼看了他一眼,哈布图突然感觉到一股来自心底的恐惧爬上了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噬人的猛兽盯上。风裕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哈布图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种下一秒就会被吞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李炾双手抱头走在风裕身后,往前走是连成片的镇北军营帐,晚风吹起,草原上有丝丝枯黄的草叶迎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吹起口哨,声音顺着风飘了很远。

    风裕的面色有些沉重,他想起刚刚剑尖拨开哈布图浓密的头发时,看到的那双明显位置偏上,有些尖尖的及似狼耳的耳朵,喃喃了一句:“妖么?”声音极小,连离他很近的李炾都仿佛没听见。

    说是班师回朝,其实镇北军大军还是必须留守黄崖关,还分了一批驻守黄松峪,真正最后跟着回洛阳的,不过区区三万人。

    回到洛阳的那一天恰逢冬至,洛阳城北城门神武门大敞四开,传令兵先行而去,得胜的消息早早地在洛阳城中传扬开来。街道上的落雪被扫起堆在路边,节日加上得胜的喜气蔓延了整座城池,百姓们都穿了颜色鲜亮的衣服,笑声与欢呼声中凯旋的军队像长龙一般进入了洛阳城。皇帝也是做足了面子,穿了最隆重的朝服站在皇宫门口,一双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风裕却头也没转,带着凉薄的笑意对李炾说:“你看,明明恨得不行还要做出一副欢迎之至,极其欢喜的模样,多可笑。”

    李炾正走着神,满心都是刚刚坐在树上晃着脚丫的蓝衣小姑娘,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宫门前笑得很是灿烂的皇帝,总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那人的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当晚皇宫夜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风裕坐在皇帝的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皇帝的几次问话被他不轻不重地敷衍过去,李炾看着皇帝有些僵硬的脸,伸手握住了面前雕工精美的酒杯,借着饮酒掩下眼中的戏谑,他倒想看着这两个人又能搞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

    风裕有没有看出来李炾不知道,但是李炾看到随着大臣来的那些十几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倒是有不少偷眼看着风裕脸红不已的,风裕岿然不动地端着酒杯自饮自酌。看到底下贵女们目光频频瞥向身侧时,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转头看见风裕的表现后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着开口:“今日恰逢吉日,又值裕王凯旋而归,”皇帝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风裕的方向,“朕以此琴为彩头,诸位各凭本事。”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几个宫人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盖了一层锦布,有宫人上前揭开锦布,一架通体漆黑的琴展现在众人面前。那琴的琴身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琴弦以天蚕丝编织而成。有识货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古琴“绿绮”,传说早已遗失的名琴,居然在皇帝手中。

    风裕看了看高位上脸上带笑的皇帝,嘴角扯出一抹邪笑,伸手解了腰间一枚玉佩,精准地扔到了宫人端着的托盘里。

    “皇上好雅兴,既然如此,那臣兄就加一点彩头助助兴。”风裕端起了酒杯,欣赏着皇帝骤然变化的面色。李炾捂脸,头儿啊,你迟钝就算了,还要这么刺激人家的吗?

    风裕挑唇看着殿中陡然热络起来的气氛,各家贵女无非会的就是那几样琴棋书画,风裕略瞟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兴致缺缺地开始闭目养神。

    突然下面传来一阵琴音,风裕睁开眼向下看去,苏尚书家的嫡次女坐在琴前神态从容,琴音婉转,音调起落间似乎有他熟悉的感觉。李炾耳朵动了动,这曲子,怎么那么像之前他的小姑娘唱的歌?

    李炾转头看到风裕的眼神微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一般,他撇了撇嘴,在他看来这群贵女展示的技艺都是一般,他曾听过更美的歌声,从此旁人歌舞再不能入他的眼。有的东西,并不是出身好就一定能好的。李炾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坐好,手指敲着桌子发出“哒哒”的声响。他看着起身谢恩领了绿绮琴的苏家次女,心里倒有些替小姑娘不平起来。

    商家女并无资格入宫参加晚宴,要不然这彩头必然不会花落旁家。这样想着,李炾却更觉得无聊起来,宫宴还未散便早早地寻了托词离开,风裕向他使了眼色,他认命地垂了头,片刻后风裕和他一起出现在皇宫门口,风裕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马向着城东马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