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
再度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张良心中五味杂陈,撑着伞,漫无目的行走在大街上。
街道,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街道,通往曾经相府的街道。
不过样貌变化很大,很多房屋都是新立的,街边的百姓面貌焕然一新,全然不似曾经那种没有盼头的样子。
但在张良的心中,这座城池却变得模糊了,夹杂着一丝陌生,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今日是赶集日,虽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却依旧无法阻碍人们对未来日子的向往热情。
整个新郑城热闹非凡。
张良微微低垂着眼帘,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贩,继续行走着。
自当年出去求学,他就很少回来了。
上一次,那应该是在六年前,秦国还未统一。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切有何意义,又是否是正确的。
说穿了,韩国的灭亡,早已成为了张良的执念,深埋在心中。
只不过他自己不愿去面对。
亦如当年的韩非。
那颗家国破灭的仇恨种子,不知不觉影响着他未来的路。
包括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是子房吗?”
一道冷淡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良转过身,待看见眼前二人时,神情微怔,旋即拱手一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紫女姑娘。”
面前之人,正是紫女弄玉两女。
“好久不见,当年韩国一别,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
紫女嘴角噙着一缕笑容,见到故人,她由衷的开心。
说着,紫女上下打量了张良一眼,不得不说,张良的变化很大,褪去了曾经那份青涩,一副谦谦君子的样貌,举止透着几分儒雅之气。
“是啊,当年紫女姑娘与秦兄前往秦国,留下卫庄兄一个人,为此他还抱怨过几次。”
张良轻笑道。
当年紫女将紫兰轩带了过去,留下他们三个,后来韩非质秦,他也去了小圣贤庄,就没有过消息了。
听说卫庄还当了一段时间的大将军,没过多久,韩国发生了一场叛乱。
再打听到卫庄的消息时,已经是逆流沙的首领。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
紫女不置可否,又有些无奈,不用想,卫庄这个抱怨多半是骂秦夜的。
“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们的子房好歹也是儒家的青年才俊,身边应当不缺女子才对,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紫女此刻仿佛家中催婚的长辈一般,笑着打趣道。
弄玉抿了抿唇,看向张良的目光中,有些忍俊不禁。
不用猜都知道,以张良这种内敛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去追求女子。
谈及这个话题,张良顿时有些遭不住,无奈的笑道:“论对付女子,我可不如秦兄。”
“也是,那家伙也不知哪里吸引人,当年我就鬼迷心窍的着了他的道。”
紫女对他的话深表认同,含笑道。
几人谈论了一会儿,聊及的话题很多,不过更多的是叙旧。
毕竟十多年未曾见面了。
期间,谈及了秦夜。
紫女也没有隐瞒,只说秦夜出去有要事,具体去干嘛并没有说。
毕竟事关重大。
得知张良找秦夜有要事,紫女邀请道:“去山庄坐坐吧,我给你安排住处,不出意外要两三天。”
“那子房就多打扰了。”
张良想了想,微微颔首,谦逊的说道。
“今晚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买了好多东西的。”紫女向着山庄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弄玉适时的提起两个菜篮子,笑吟吟的示意给张良看。
......
大秦帝国,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再经历了数年的休养生息后,不知为何再度运转了起来。
近三日的朝会,主要商讨一个点。
远征。
简单的两个字,却蕴含着天大意义。
上上下下的武将深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个都沸腾了起来,激动不已。
因此,这两天请战之声不绝于耳,朝堂几乎要吵开了花。
回到咸阳的李斯并没有空闲下来,因为要备战,各方各面都需要清理打点。
好在秦国这台战争机器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老旧生锈。
深夜的相府,李斯挑灯苦干。
身为相国的他,如今颇有点帝国总管的意思,脏活累活都是他仔细打点,然后安排下去。
一头黑发不复当年,肉眼可见的能看到几缕白发,面容憔悴,额间的皱纹深深可见。
比起秦夜,李斯仿佛大他十几岁。
当然,这也并非过于劳苦,众所周知,练功是可以延缓衰老的。
但李斯每个月忙里有闲的次数都少之又少,何谈练功?
反正他是任劳任怨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要得到从未有过的东西,就要付出比常人更为刻苦的努力。
“大人,军械已备好,下官紧急从夜阳粮仓抽调了一部分粮草,已经连夜送到骊山大营。”
一名充满英武之气的男人进入李斯所在的房屋,汇报着情况。
他身上穿着文官服饰,却比寻常文官要壮上不少,看上去倒像是个武将。
正是郑武。
如今的李斯是他的顶头上司,虽说没能达到李斯这般万人之上的地位,其身份却仍然举足轻重,是帝国的重臣。
说白了,他终究与曾经的一位丞相有着一丝瓜葛,晋升之路早已注定,若非其他缘故,他也不会达到现在的地步。
李斯放下毛笔,郑重其事的颔首,嘱咐道:“帝国劳师远征,粮草关乎十数万士兵的性命,切记不可马虎。”
“下官明白。”
郑武躬身一揖,表情凝重,深明此事的重要性。
这批粮草军械虽然已经安全抵达骊山答应,可后续的供应仍是一个问题。
毕竟,攻伐中原之外,光是路途都十分遥远,动则上千里。
不过有公输家的机关兽,应当能减缓不少压力。
汇报了一些其它事宜,以及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郑武便是打算离开。
李斯不做挽留,他这里可是事物繁忙,每天都要熬到下半夜,才堪堪将一天的事情处理完。
郑武前脚刚刚踏出大门,一名相府的下人紧随着走了进来。
“大人,中车府令拜访。”那名下人前来禀报。
屋外,郑武微微凝神,停顿了一会儿的脚步再次迈动,表情回归平常,离开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