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阴。
秦夜缓缓推动着眼皮。
明亮的火堆熊熊燃烧,驱散寒冷,在这寒天之下,宛如救命稻草,秦夜徐徐坐起了身子。
强行榨了一番体力,导致他现在有些虚脱。
身上粗糙的包扎肯定来自惊鲵之手,不用说,他还活着,且是惊鲵救了他。
秦夜的目光被身旁的佳人吸引。
此刻,惊鲵抱着孩子,全身略微有些无力,看向秦夜,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秦夜感激的回了一句。
人家才刚生完孩子,却一刻不歇,将他从罗网杀手的手中救下。
他现在浑身都疼,特别是伤口处,没有药物可敷,幸好他打通了奇经八脉,内力在缓缓修复伤口。
秦夜感觉全身都被破了,哪里都遭受了打击。
“现在秦国回不去了,天罗地网,遍布七国,绝非说说而已。”秦夜心情比身上的伤势更加沉重。
惊鲵没有说话,或许是听懂了秦夜的话,怀里的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惊鲵正在安抚。
她已经准备好再次过那颠沛流离的生活,跟着秦夜,一起流亡。
在咸阳的那段时间,在罗网的地盘,这种冒险而提心吊胆,随着时间推移才渐渐消散,可那段时间却很平静,过着最平常的生活。
不再受制于罗网,不再过着杀手的生活、整日与刀剑、性命、鲜血作伴。
“她叫什么名字?”秦夜看着惊鲵怀中的婴儿,询问道。
惊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有取名。
秦夜摸了摸下巴,建议道:“要不,叫言,言儿?”
说实话,他是个起名废,前世当扑gai写手的时候,起个名字往往要耗费很多时间,脑袋都想爆了,就是想不出一个名字来。
惊鲵的这个孩子,他决定,不再耗费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来自作主张了。
“嗯。”
惊鲵一双美眸闪了闪,轻轻应了一声。
见惊鲵同意,秦夜露出笑容,看上去有点傻呵呵的。
惊鲵清冷的容颜上,略显意外的看了一眼秦夜,不明他在笑什么。
秦夜咳了两声,捡起一旁的柴火,往火堆里添,维持着熊熊旺火。
虽然雨天过了,可并没有放晴,周遭阴冷潮湿的环境,令人十分不舒服。
秦夜也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路,惊鲵母女俩他必须要顾着,秦国不能回去。
等等,秦夜眼前忽然一亮。
“这个时间点,政哥貌似要跑韩国旅游去了。”
对,没错,按照最近发生的天下大事,现在的时间换算过来,差不多是前238年,前后不超过半年。
他清楚记得,原着中,武遂那个叛将王龁要干回来的政哥。
也就是说,嬴政即将前往韩国找韩非!
他在秦国等级太低,除了朝会见过嬴政外,甚至都接近不了,害得他想在嬴政身边混……效力都不行。
吕不韦盯着呢!
如今,嬴政将前往韩国。
这是个机会,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惊鲵,我们去韩国。”秦夜眼神明亮,站起身来回踱步,止不住的兴奋。
奶奶的,等抱上了政哥大腿,到时候一定要狠狠的清算!
“好。”惊鲵轻轻颔首,惜字如金。
性格娴静的她不喜言语,反正秦夜去哪,她就去哪。
自去年那一次跟着走了之后,在咸阳过了大半年的时光,心底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信赖。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杀手的日子让她对待任何事情都会留有一份疑心与警惕,可在秦夜身上,她却能很放松,认为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不利。
这种源自心底的依赖,不知从何时就开始了。
“我向你许诺,最多一年,一定让你和言儿过上无忧的日子。”
秦夜眼底透露着坚韧,朝着惊鲵保证。
抱上嬴政这条七国最粗的大腿,先定个小目标。
哪怕前期嬴政没啥势力,在秦国一穷二白,连朝政都不由自己做主。
但,这种时候入股,往往就越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在最低谷的时刻帮助嬴政,可见患难见真情。
人人都说,苟富贵,勿相忘。
更何况嬴政并不是那种会杀开国功臣的帝王。
咳咳,想远了......
秦夜收回思绪,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先给自己镀层金,让政哥注意到自己才是。
......
秦国。
相国府邸。
“老爷,不好了。”
正在查看账务的吕不韦听见这道略显焦急的声音,手中动作停了下来,面前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终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诺大秦国,有太多东西等着他去处理。
他是秦国相国,他一但停下,秦国某些部分势必会停止运转,那样损失太大。
年近五旬的他,脸上布满了皱纹,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稳重。
“何事,如此仓惶?”
见一个半白头发的老者进来,语气带有慌张,吕不韦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对方服侍他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对方有这么慌张的时刻。
老者欲言又止,最终将一封密信放于桌上,恭敬的站在一旁。
吕不韦深邃的眼神闪过一抹精芒,打开密信,拿出里面的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吕不韦眼神眯了眯。
“秦夜......罗网。”吕不韦轻声细语,陷入沉思。
看完这封信的内容,他有些意外。
秦夜是他麾下众多门客之一,他很看好对方,此子的能力算不上顶尖,但思维方式却异于常人,做事通常能跳出某个固定框架,去思考问题。
在众多门客之中,秦夜的能力不说最顶尖那一批,可也令他多看一眼。
吕不韦有意提拔,慢慢培养,让其在朝中任职。
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
秦夜之妻,是罗网的叛徒,昔日天字级杀手之一,惊鲵。
秦夜为了惊鲵,毅然的离开了咸阳,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难怪今日早朝不见对方……吕不韦心中暗忖。
罗网的情况有些复杂,就是他,也才掌握罗网一半势力,若是能帮得上,他自然不介意顺手帮一把。
可此事涉及罗网内部,是罗网的另一半,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握范围。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这其实是两股势力,他只掌握着后者。
“老爷,秦夜临走前,去了天香楼一趟。”
这时,老者垂首,插嘴了一句。
“天香楼?”吕不韦念头微动,看向老者,目光有些意外。
秦夜在他的印象里可不是个好色之人,与寻常寻欢作乐的官员有所不同。
秦夜有着家室,且平日里挺尽职尽责的。
言外之意:卖力干活。
怎会去那等风月场所?
而且,天香楼的消费还不低。
“下边的人来报,昌平君昨日疑似出入天香楼。”老者禀报道。
吕不韦闻言,眼神顿时一凛,在官场这么多年,他的眼光何等老辣?很快便悟透其中玄机,“他去寻求昌平君的帮助。”
只有这个理由,才对接得上一切。
能插手罗网一事,整个咸阳没几个,找昌平君,确实是一个明智选择。
可为何不来找他呢?
这小子是自己的门客,按理说遇到麻烦第一找的是他这个相国才对。
吕不韦思不得解。
“老爷,此事该如何?”老者垂询。
吕不韦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水,身形老态龙钟,跪坐在价值不菲的毛毯上。
许久,吕不韦抚了抚须,才缓缓说出口:“对外宣称,秦夜遭遇不明刺客刺杀,其妻、府邸之人,通通遭遇灭口。”
“做干净点。”吕不韦又添了一句。
老者恭敬的躬身一礼,徐徐退下。
秦夜终究只是一颗比较耀眼的星星,曾经提到的新的造纸法让他很感兴趣,他也不介意秦夜待价而沽。
因为,纸张的制作工艺这种东西,价值是无限的,秦夜若是毫不犹豫的献出,他反而要防着,或者瞧不上秦夜了。
有野心是好事,但现在秦夜已经离开了咸阳,更是生死不知,过往的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在未登临之前,秦夜终究只是一枚棋子。
顶多算一枚惊艳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