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梁举起手,点了点他,又无声笑了笑。
在一起共事几年,这家伙什么尿性他一清二楚,和偷花生那贼差不多,护犊子和薅羊毛等本事在基地是出了名的。
“今儿又是好烟,又是好酒,这日子不过了是吧?说吧,找我来啥事儿?不然等我出了这门,我可就不认账了。”
“那小子在你们团里表现咋样?”
团长撇撇嘴,又抿了一口酒,不屑地说道:“你要真关心他,就把他找过来聊聊呗。我堂堂一个团长,隔三岔五去打听一个新入伍的新兵,不少干部都以为是我小舅子呢!”
何雨梁叹了口气,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我这不是不好面对他嘛,要不是因为我,他父亲估计也不会来这大西北,也不会牺牲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
“哎,你可拉倒吧!这都是命,来到这地方,生死就不是咱能决定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啥,但是老刘和每一个牺牲的人都是一样的,为国为民,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作为他儿子,刘光天应该觉得荣幸,也应该踩在他老子肩膀上继续前进。”说完,团长也有些沉默,“话说,咱们什么时候告诉他,他爹就躺在他身边?”
“等他真正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的时候吧!”
基地上层对于刘海中的儿子很重视,这个决定也是政委和司令商量后决定的。
在刘光天成为一名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之前,政委不想让他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成长,也不想让他躺在他老爹的功劳簿上。
“你们还真他娘的干得出来,够残忍的。”
是啊!
真特么残忍。
为了瞒住他,政委对整个基地下了封口令。
对于何雨梁来说,不止是刘光天,还有陈二牛父母的事儿,一年多了,一直在何雨梁心中反复折磨煎熬,在刘海中去世以后,他都不敢再见陈二牛,也没有私下见过刘光天。
“说实话,我理解你们为什么把他弄到咱们这来当兵。我承认他能吃苦,骨子里有一股倔劲儿,但他身上那股子城市兵的骄傲劲儿,那个生活上的讲究劲儿,真不适合咱们这地方。”
“是不是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也是城市兵,好条件我能享受,艰苦条件我也能过。能不能把他带好,那是你这个团长的事儿。”
团长默然,端起搪瓷缸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何雨梁不再搭理他,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飘起的大雪,“明年就该结束了。”
团长放下搪瓷缸,看了眼窗外,也感叹道:“瑞雪兆丰年呐,明年应该有个好收成。这场饥荒终于要过去了。”
“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听说你们的冬小麦已经种下去了?那咱们明年能节省不少运力。”
“进度比我原本的设想要快一些,毕竟我也不太懂,明年咱们应该能吃上自己种的小麦了,还有葡萄,哈密瓜,土豆。
明年咱们还要开始搞大棚,搞无土栽培,只要这项技术实现并推广,以后咱们中国人在月球上都能种上菜。”
“啥是大棚,啥是无土栽培?东西不种在土里能活吗?”
“你个大老粗,说了也不懂,反正你就记住一件事儿,以后咱们冬天也有绿色儿的菜吃就行了。”
团长听懵了,也不管何雨梁比他级别高,用手掰过何雨梁的头,敲了敲。
“干嘛?老子不喜欢男人,莫挨老子。”
“我特么就是看看你们脑子里究竟是咋长的,明明和老子一样是个当兵的,也就比我多读几年书,咋就啥都敢想,还啥都敢干。”
何雨梁一把打掉他的手,端起桌上的搪瓷缸,一脸不屑地说道:“老子才比你多读几年书?你个臭文盲,你当营长那会儿,在部队里扫盲用的汉语拼音都是老子编的。”
”行行行,你牛逼,行了吧!有种这话你去当着司令说去,他也用过。”
早几年何雨梁就想在自家院子里搞大棚蔬菜,可惜没有薄膜。国外倒是有,想买也买不到。
今年,上海的一家化工厂终于捣鼓出了这玩意儿。
何雨梁从报纸上知道这一消息,立马联系了驻四九城办事处,派人去上海购买。从发回来的东西来看,质量一般,用来育种倒是不错。
随后又给那边发了要求,终于在前几天,试制成功了,目前正在上海运送过来的途中。
上边儿对于基地农场的实验很感兴趣,还抽调了几名年轻的农业育种专家来协助,也正在赶来的途中。
民以食为天,经过这一次的灾荒,整个国家痛定思痛。在着重发展工业的同时,下决心一定要解决中国的粮食安全,让全国人民能够吃饱,能够吃好。
而西北基地在沙漠里的几次实验成功,给上级提供了很好的模板和思路,他们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抽调政治可靠的农业专家到西北交流学习。
说来也可笑,本来是找个偏僻的地方建设基地实验武器,发射卫星,没想到被何雨梁横插一脚,在不可能种粮食的沙漠绝地里先给放了一颗卫星。
很快便到了阳春三月,经过两年的努力,基地周围已经有了部分绿色点缀,刚抽芽的梭梭和沙枣,以及人高的白杨,让基地终于有了一丝丝春意。
一大早,何雨梁便带着新来的警卫员骑马奔向农场,小卫提干下连队当排长去了,上边儿又给他分过来一个新的警卫员。
原来的前哨基地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扩了近5倍,成了名副其实的基地农场,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现在已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新定制的薄膜已经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5名农业专家。
查看了去年播种的小麦长势后,何雨梁信步走进农场办公室,刚准备和里面的人打招呼,一个干瘦矮小的农民打扮的人让他停住脚步,等反复打量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您怎么来了?”
“这位首长,您认识我?”
何雨梁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复回荡着一句话,“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