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有青接过烟,掏出煤油打火机给众人把烟点上。
“嘿,今儿算是来着了,这烟可是特供的,咱这级别也就看领导抽。”
何雨梁接过打火机翻来覆去的瞧,在这时代还是第一次瞧见打火机。作为一个老烟枪,打火机就是烟民的命根子。你可以拿我的烟,但不能拿我的火。
那啥,给烟不给火,不如强干我。
周中天在一旁默然不语,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何雨梁和章有青。
那睥睨的眼神看得何雨梁和章有青后背发毛,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林河则嘿嘿一笑,拍在周中天肩膀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们别怕,他这是职业病犯了,跟我们记者一样,看谁都像新闻。”
监察委是纪委的前身,专门盯着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难怪看起来艰苦朴素,一身正气。
何雨梁和章有青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冲周中天说道:“领导,我可没违法乱纪啊!这是我闺女从我干老丈人那顺来的。”
周中天也意识到场合不对,缓和表情,有些尴尬的朝几人笑笑。
见晚饭时间已到,几人相约到食堂吃饭。食堂准备的饭菜是免费的,就俩菜,一个煮白菜,一个炒豆芽,剩下的全是棒子面窝头。
林河迟疑了一下,摸了摸肚子,还是一样挑了一些。何雨梁虽然吃惯了白面,窝头有些喇嗓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周中天和章有青则欢喜地接过饭盒,跑边上占了位置便大快朵颐起来。
周中天能接受,何雨梁毫不怀疑。章有青的表现却让何雨梁心里敬佩。虽然和李怀德一样长袖善舞,但这吃水煮菜就窝头的劲是装不出来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长袖善舞的宣传部副处级干部,能坚持艰苦朴素的可真不多了。
这一点,何雨梁也自愧不如。
几人吃了饭,便回到宿舍,翻开起条例规定。要求不多,不得早退,不得迟到,不许打架滋事,不得浪费粮食,非特殊情况,不得出学校。
课本有三本,《反社林论》《资本论》还有《自然辩证法》,看来这一次的培训是理论知识的系统性学习,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巩固。
四人就这三本书结合自己的思考讨论了一晚上,以至于第二天四人差点就起不来。飞奔到教室,在教员凌厉的眼神中找到座位坐好。
教员是个典型的学者型人物,儒雅博学,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在坐的各位都是在建设祖国的各行各业中有相当地位的一线领导同志,希望大家遵守学校规章制度,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希望今天来晚的同学以后早点来。”
随后他又强调起在学校日常生活中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处理,最后要求各位在毕业时需要提供一篇论文。
这可将在座的许多人难住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相互打听。好些人都是草莽出身,识字还是在部队,以及后来陆陆续续的自学,论文是啥都不知道。
第一天上午没课,主要是教员宣布班里的纪律和课程表,以及选举班委干部。
林河在一旁见教员宣布完竞选的规则时,何雨梁兴趣缺缺,往桌上一趴,闭上眼睛就准备补觉。
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小声问道:“怎么不去啊?这可是大有前途的事儿?”
选举班干部的事,何雨梁没有参与,刚对着教室环视一圈,教室里50来人,没发现比自己年纪小的。
他们大部分都来自市直单位,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把竞选班干部当做一件出彩的履历,自己这加塞的企业干部就不要去风头了。
“你怎么不去?新华社也需要勇于担当,甘于为同学奉献的党员嘛!”
林河被何雨梁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真当他不想去啊?说不想去谁是王八蛋。奈何他是委培生,也是插队进来的,不好抢人风头。
周中天也想去,不过考虑了下自己的岗位,有点尴尬的摇摇头。他去肯定能选上,而且是高票当选。谁特么会落了监察委的面子,让人抓住小辫子,那不得往死里整。
寝室三人都不参与,只好盯着章有青,他长袖善舞,当班干部正好发挥他的特长。
何雨梁没有听他们选举时的慷慨陈词,翻开笔记本开始筹划起论文的选题。
当企业干部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理论结合实际这方面有足够的论点论据。
何雨梁一手经历了轧钢厂的合营到成长,大部分的改革也是在他手里完成。有充分的数据,也知道目前的难点,更知道未来的规划。
仅有的难点是如何将形成文字的东西避雷。论文必定是会存档的,十年八年都能给你翻出来。等风起得时候,一句话就能揪着小辫子不放,整得人要死要活。
虽然自家有护身符,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省则省。
想到这里,何雨梁又联想到轧钢厂未来的产能和规划。过两天考核的数据就能统计好,可惜没时间回去召集大师傅们召开座谈会。
还有票证制度下的轧钢厂,该如何保证物资供应,才能保证工人们有足够的精力来完成生产任务。
皱着眉头,在笔记本上将一些灵感碎片记录下来。
突然何雨梁看到了身边的《自然辩证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针对厂里工人技能提升的事,他好像陷入了误区。
靠一个人怎么能管理好几千人呢?矛盾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一个矛盾里还有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
难怪上级说轧钢厂管理粗犷,自己在这费心费力的想,想破天也管不好几千人。
应该用任务分解的办法,将指标下达到各个车间,让车间主任明白具体的目标,发挥主观能动性,带动工人的技能增长。
自己只需要考核车间主任就行了!
何雨梁豁然开朗,咧着嘴盯着桌面上,哈哈大笑。
“那位发笑的同志,请您对演讲的同志表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