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爆竹噼里啪啦，火树银花，竞相绽放得似夏夜繁星。

    满城万家灯火，暖意几乎驱散寒风。

    而热闹的玄武大街，酒楼包厢里，一道白袍人影看向皇城方向的万春园。

    那座金碧巍峨的花萼相辉楼上，他看到老皇帝带着公主一道登楼。

    而楼栏边，今夜显得格外端庄华贵的帝阳公主，身旁并肩站着黑袍凤燃王。

    待公主搭箭挽弓，替老皇帝一箭点燃太和门前那座金元宝塔。

    足足四十九丈高，熊熊燃烧的火龙似直冲九天。

    绚烂火光映照下，帝阳公主笑得明媚地，看向身旁的黑袍凤燃王。

    而那黑袍的东宫主君，凌厉剑眉竟也笑得，能瞧出温柔的弧度。

    趁着老皇帝不注意，他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她笑意愈深，眸似星河。

    酒楼包厢的窗边，裴归尘瘦削凌厉的手指攥紧成拳，用力得青筋暴突。

    围领的狐毛在寒风里积了雪，湿漉漉的，一丝丝寒意更是直往他骨缝里钻。

    前世的这年除夕，他虽与她行了大婚典仪。只是淮南裴氏明面上，早已落魄。老皇帝并未允阿宝带着他登花萼楼，一直到深夜，他才等到阿宝回东宫。

    但，凭什么凤燃王就能在一开始便同阿宝她登楼？

    远远见那黑袍凤燃王笑着抬手捏阿宝的脸，接过宫人送上来的狐氅替她披好。

    裴归尘捏碎酒盏，更想起，甚至往后的每一年登楼，都是那该死的凤燃王并肩陪着她……

    血顺着指缝流下，那张清冷似谪仙的脸覆满阴霾，眸底阴鸷狠戾。

    与此同时，包厢角落，影卫秃鹫可怜地看着自家大公子。

    外头越是人声鼎沸，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自家大公子便越是孤寂。

    半个时辰后，颐和宫宴的丝竹管弦，舞乐喧盛。

    皆被阿宝留在了身后，而她越靠近西狱，便越觉得寒凉。

    下到水牢，晏海熄打开那扇厚重的铁门，顾七绝被铁链铐在铁柱上。

    而这铁柱的用途，阿宝很清楚。

    底下加热烧红，能把人活生生烤成尸干。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顾七绝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冷峻的脸色颇有些恍惚。

    而公主殿下站定他面前，神色复杂地打量着。

    良久，她蹙眉道：“你想用柳戚戚的何事做筹码，同我谈交易？”

    “放我离开。”顾七绝冷然道。

    闻言，阿宝盯着眼前这一身狼狈落魄的顾七绝。

    明明外头的鞭炮烟花，还在热闹。

    而这西狱地底的水牢，却只阴森恐怖。

    前世裴归尘篡她帝位的助力，被称为“黑无常”的顾七绝，顾指挥使大人。

    “本宫总得知道，究竟是柳戚戚的何事，而它值不值得，本宫放你一条生路。”

    话落，顾七绝想起曾经都说进了西狱，谁都得脱一层皮。

    但眼下，被困绝境的却是他自己。

    “难道公主殿下不好奇，柳戚戚真正听令于——何人？”

    果然如此。阿宝了然轻叹。

    “本宫知道柳戚戚是谁的人。”阿宝平静看向地牢里的顾七绝，“这场交易里，你的筹码不够分量。”

    错愕间，不肯接受输局，试图再搏一次的顾七绝，绝望质问：“既是如此！公主殿下又为何答应，今夜来见我？”

    “因为本宫欠你一个人情。”阿宝平静道：“还记得吗？旧年，本宫来见五哥。”

    彼时的她，想救轩辕晤，却痛苦发觉她根本无能为力。

    格外失态时，彼时的顾七绝，剑眉紧蹙地提醒了她。

    她的一举一动，正被藏于暗处的老皇帝盯着，随时可能被猜忌。

    “本宫答应过，那时顾七绝你的好心提醒，来日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