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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辞旧迎新
    “呼———”

    时至入冬,冷风吹拂。

    汉国国都长安城里,雪花飞舞,屋顶道路铺了两个指节厚的白雪,过往路人形色匆匆,街边客栈里也比往常冷清,整齐摆放的几张桌边零星坐不满人。

    这时,某间客栈里忽地进来几个壮实的汉子,他们进客栈的第一件事是拍掉身上的雪,然后抬手招呼:

    “小二。”

    “来了!”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少年毛巾往肩上一搭,走过去,露出亲切的笑脸,“您几位今儿要吃点啥?”

    “温一壶酒,一碗豆,来份水煮菜叶,整条鱼,还要碗羊肉。”

    “得嘞!您里面请———”

    少年引导他们坐下,知会师傅们上菜,柜台后面的账房拨算盘记账,账本写上今天的又一单生意,少年继续在饭桌之间穿梭,时刻备着给客人们添酒加菜,这时候做生意极重视回头客,更需要尽心尽力让这些大冷天还出来吃酒的客人们满意。

    少年始终笑着,笑容亲切伶俐,偶尔多出几分狡黠,因为公学容纳的学生毕竟还有限,没去上学,家里又太穷,生的多,父母养不起,便早早把他送出来做工了,他从八岁开始就在这间客栈里帮工,客栈掌柜看他乖巧听话,眼里有活,上手也快,便许他学做个伙计。

    作为一家官营客栈,这间位处长安城内主路之一旁的客栈的格局与别处是不同的。

    对门进来,除了整齐摆放的几张木桌。

    首先是曲尺型的大柜台,可以温酒。

    冬季以前,那些干货运搬箱、做工的,傍晚歇了工,便喜欢到这儿来,花四文钱,点一碗酒,靠着柜台热热地喝了酒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上一碗豆做下酒物,加十几文,便上一道荤菜。

    但那些做工的,大多没这样阔绰。

    得是厂子里有身份的工人,像甚么零五六厂、蜂窝煤厂、纺织厂、民用器材铸造厂里出来的,通身灰色干练厚实的衣物,叫甚么【制服】。

    这样的人才肯既要酒又要菜,到店内的小房间里,慢慢地喝。

    少年记得分明,每个月有三天,这样的“阔工”来得多,据那些工人说,这叫“休假”。

    有一个年轻工人自称公室子弟,做叫“技术”的东西,整日对付些机关、图纸和尺子,他好为人师,店里人少时去问上两句,他就能说上半天。

    有一个中年工人自称工头,时时带几个青壮来摆阔气,温一壶酒,一碗豆,上荤菜,便能跟那些青壮工人拉扯半天,什么件数、指标,叫人听得半懂不懂。

    有几个青年工人带着书来,一壶酒一碗豆,边看边吃,能吃上两个时辰。

    类似的人还有很多。

    有一个人很特别。

    那人穿一件灰色长衫,背个布条裹着的长条,通身彪呵呵的气质,他是非工厂工人而坐着吃酒菜的唯一人,自称是学派子弟。

    他常说,现在的日子很好了,汉王陆古来以前,哪可能有这么安稳的日子:

    种地的农民终年穿着破烂的衣服,有时候一家人只有一件完好的衣服,便把衣服换着穿,他们一年能被抓三回的苦力,驱赶牛羊似得赶到各个地方修墙建堡,每天只有顿汤一样稀的粟饭,敢跑就要打,那些地方每天都有劳工饿死、打死、累死,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拿上削尖的竹棍,少数人用农具、发几把剑勉强武装起来,被赶去打仗。

    有时候几伙人抢一块地方,平民黔首会更难过,到处被抓去砍树、种地、修工事,他们没得穿,要跟死人抢衣服,也缺少肉,那个自称学派子弟的人说,不少军队缺粮的时候就吃人。

    他说,他阿爹被抓去种军粮,给人种了一辈子麦,没吃过几次麦饭。

    是汉王陆古自封天公将军的时候,带好些人把那些贵族、兵灾赶跑了,人们终于活出个人样,他的阿爹分到了米,吃得落泪,也不说话,就是哭,抱着碗。

    边吃边哭。

    很多人和他阿爹一样。

    他们吃上饭,看完天公将军把那些人宰了,就跟他干了。

    那是个什么场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