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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勉为其难
    周尚文可从来不顾朝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察觉到严嵩想阴自己的企图之后,登时便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严家父子。

    “姓严的,咱等着你回话呢。”

    严世蕃见事态失控,赶忙上前呵止。

    “老悖,这里是天子御前,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周尚文的面色陡然一沉,身上冲天的杀意陡然凌厉起来。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杀气。

    直到这一刻,庙堂之上这些高官才反应过来,周尚文这个“飞将军”不是白叫的。

    “咱要你明白回话!”

    这些内阁、六部的高官哪里见过这场面。

    顷刻之间便被周尚文震在了原地。

    “咚!”

    “咚!”

    两声磬响传来。

    “去去道不同,且各体所安。”

    “二仪设犹存,奚疑亿万椿。”

    嘉靖现身,周尚文这才悻悻作罢。

    在场众人赶忙起身。

    “天道辅德,海宇咸宁,圣躬万福。”

    嘉靖径自朝着龙椅上走去。

    “我大明富有四海,边关有边关的道,朝廷有朝廷的道。”

    “两京一十三省足够大,容得下也必须要容得下不同的道,各道都安了,天下方能安。”

    “诸卿皆乃我大明的参天巨木,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还在,朕也还在,诸卿何须互生猜忌啊。”

    嘉靖兀自坐在了龙椅之上,却是向面前的众人一摆手。

    “都免礼吧,彦章,严阁老,你们也坐吧。”

    “谢陛下。”

    嘴上这么说着,嘉靖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远处的张居正。

    “河套之议,去岁兵部已然议过,诸犯要员业已伏诛,今日为何又复提及啊?”

    此话一出,周尚文登时便急了眼。

    “陛下,河套不复,咱九边不就一直挨……”

    “朕问张卿话呢。”

    嘉靖有些不耐烦的将周尚文给按了回去。

    张居正却是朝着嘉靖一拱手道:“君父,夏言其罪难恕,但是河套之议没有错啊!”

    严世蕃登时便开口怒斥道:“轻启边衅,生民荼毒,这难道还不能算是错吗?”

    张居正生怕严世蕃开口一般,赶忙道:

    “照小阁老这般说,太祖高皇帝奉天北伐,难道也是轻启边衅了吗?!成祖文皇帝五征漠北,难道也是轻启边衅吗?”

    张居正的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被张居正憋回来的严世蕃的胸口憋了一口老血。

    说啊,你tm的怎么不继续说了?

    英宗睿皇帝北伐你怎么不说了?!

    这种场合,就怕连起来看,伱单独委婉的批判一下朱祁镇可以,但你故意把朱祁镇跟太祖、成祖放在一块,那你骂的可就不是朱祁镇而是朱家了。

    看到严世蕃吃瘪的模样,周尚文的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陛下,他说的对!”

    严世蕃话锋一转,陡然道:“曾铣不是已然算过了吗?复套总计需银两千两百五十万两,朝廷一年的岁入就这么多,你要怎么复套?!还是说你张家在湖广富可敌国,连这么多银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尚文知道严世蕃扣了一顶大帽子给张居正,想要开口搭救,奈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能急得在一旁抓耳挠腮。

    张居正却依然面不改色。

    “张某不知道两千万两是什么概念。”

    “但是张某知道,如若是这朝廷岁岁充裕,那这朝廷就不需要有百官,不需要有内阁!”

    周尚文猛地一拍大腿。

    “就是这意思!银子堆满喽,还要你们干嘛!”

    嘉靖端坐龙椅之上默不作声,随着张居正步步紧逼,连一旁的徐阶都有些站不住了。

    “叔大!举倾国之力而征不毛,你……你这是好大喜功啊!”

    嘴上这么说着,徐阶却是连连对张居正使着眼色。

    只不过此时张居正看向这位恩师时,眼中却尽是失望。

    “恩师,那可是祖宗旧地啊!学生如何就成了好大喜功了?!”

    徐阶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这位爱徒,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严世蕃咬着牙盯着张居正。

    “张居正啊张居正,夏言刚斩了不到一个月,你是诚心不让君父过好这個年?”

    “严世蕃!你在胡说八道些甚?!”

    严嵩察觉到严世蕃在故意把话头往嘉靖身上扯,登时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小阁老,君父乃天下万民之父,纵使你我闭口不言,君父知晓河套百姓背井离乡,心里便能好受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转而看向了嘉靖的态度。

    因为这话已经没有人能接了,只能嘉靖接,这是在逼嘉靖开口。

    嘉靖一扔手中的铜锤,兀自挺直了腰板。

    “吾有三德。”

    “曰慈。”

    “曰俭。”

    “曰,不敢为天下先。”

    “河套百姓流离失所,朕岂能充耳不闻先天下而享太平?若朕是这样的天子,天厌之,万民弃之。”

    严世蕃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坏了。

    自己被绕进去了。

    嘉靖就是在等自己把事情往他身上扯!

    严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严世蕃。

    嘉靖脸上的笑意渐浓。

    “早先朕便说过非复套之议不可,实是议套之人不可。”

    “曾铣的奏本,还在司礼监存着。”

    看着面前的嘉靖,严嵩将心一横,低头道:“可是,君父……”

    君臣二人自有默契,有严嵩这四个字,嘉靖便猜到了百官的态度,便直接打断严嵩道:

    “朕知道,你们难。”

    “朕也难。”

    “但朕希望众卿能记住,千难万难,百姓最难。”

    “你我难了,百姓便容易了。”

    “河套之议,终究还是议,不是要直接动兵,越是难,越是要议嘛,没准议着议着,办法就出来了。”

    徐阶跟严嵩先反应过来。

    事已至此,河套之议即便是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了。

    只能赶紧就坡下驴。

    “君父慈悲。”

    二人率先跪倒,身后众人急从之。

    看着面前的众人,嘉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嘉靖没想到河套之议这么一张自己随手印出来的“大明宝钞”花都花出去了,竟然还能二次利用。

    “既然众卿对此事都没有意见。”

    “那我们便勉为其难?”

    徐阶、严嵩等人赶忙齐声道:“尽心王事,是臣等之职。”

    跪在地上的严世蕃死死的瞪着身旁的徐阶。

    一个宁玦不够。

    现在又来一个张居正。

    你徐阶这丁未一科究竟点了多少人才进来!

    嘉靖脸上笑的灿烂,只是这六部九卿却是个个面如死灰。

    河套之议。

    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