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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谁敢认这首诗?
    “谢二?是那个养了一院子小侍的将军府二小姐谢绝?”

    先前出声那人回道:“是,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如今月旦评连日霸榜那首诗你可知晓是谁做的?”

    几个穿着清寒的文士眉眼间透出几分不屑,“谁?”

    “说来你们别不信,这事还是我姨母在东宫当值才传到我耳中来的,据她所说,几日前太女在宫中大肆操办了一席荷花宴,本是想要宴请各家女郎一同赏荷,谁知谢二小姐贪杯多饮了几杯后,随口便作出了如今这一首极悲壮的诗作。”

    “怎么会?”那几人仍是不肯相信。

    谢二风流好色,不学无术的骂名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就算改好了,文采一事也并非刻苦就能行,是以座上不认识谢绝的文士们,纷纷摇头避开眼,不去看案桌前那道靓丽欣长的背影。

    半晌,抄录史终于写完了,连忙吹了吹墨迹,将诗作递给一旁的独孤曦微。

    他眉头紧皱着,不知在想什么,谢绝便也没有搭话,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独孤曦微才喃喃失语道:“她作的诗,狂妄洒脱,若真入了仕,只怕再也……”后面的话,他咽下未表。

    接下来的环节中,谢绝明显感觉到独孤曦微的心不在焉。

    她是最后交的诗篇,便以为自己的诗作会被放在最下面。

    谁知,他张口念的第一篇,就是自己的。

    谢绝望着他,台上的他微微一笑,本就是绝色之姿,再加上那一身泠然的气质,说是仙子也不为过。

    “诸位,今日我想先给大家念这一首诗,承蒙诸位抬爱,这些年来,我虽品鉴过无数人的无数首诗,但从未有过一首诗作让我感到如此的汗出沾背,如今,我手上所持这份诗篇……”

    似是有些哽咽,和激动。

    独孤曦微声音微哑,停顿了许久,吐出了八个字,“君之妙笔,令鄙不及。”

    话毕,诚邀众人共赏。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权贵趣,酒盏花枝痴人缘。

    若将富贵比痴顽,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念罢了,茶楼之中,霎时静如入定,落针可闻。

    饶是连周闻溪这个不识几个大字的人,也激动得叫了声好,“说得好!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一句,直直道出了周闻溪近三年来在家中的心酸。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写得好!我立即派人去将此诗装裱起来,说好了,你可不许耍赖。”

    谢绝默默递上一方手帕,收了玩闹的心,“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周闻溪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很快便已收拾好了情绪,“你试试白白被人骗走七百两难不难受?”

    “是是是,不过区区七百两罢了,待你我二人合伙开起火锅店,到时候包你日赚斗金!”谢绝揽着她的肩,还欲再说什么。

    座间已爆发出一阵比一阵激烈的掌声,霎时淹没了她二人的窃窃私语。

    随后,孙鹤更是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说是要邀请她二人一起品鉴此诗。

    “我打算明日在寺中举办一场品鉴会,届时再邀请京中……等等,还不知道是谁写的?”话到一半,孙鹤转过身激动问道:“敢问独孤公子,此诗为何人所作?”

    独孤曦微目光灼灼,视线径直越过了孙鹤,凝视着她。

    谢绝不觉莞尔,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

    孙鹤瞪大眼,缓慢地转过头来,“谢二小姐,你,你方才说什么?”

    谢绝又复述了一遍,“我说,是我作的。”

    贺兰涟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阔步来到她的面前,身形高大的他宛若审视犯人般盯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

    蓦地,突然露出一笑,“你如何证明?”

    想来是她比在座这些文人雅士们穿得富贵了些,相貌也出挑了些,身材更是风流露骨了些。

    不信的人还挺多。

    她听到贺兰涟身后接连还跟着响起了几道质询声和劝诫声。

    “谢二娘子就不要开玩笑了。”

    “这诗当真是你作的?”

    “这里不是玩笑的场合,谢二娘子还请谨言慎行些。”

    谢绝淡淡道:“怎么?满堂文士,除了我,还有谁敢认这首诗?”

    话音落,二楼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贺兰涟身后的三位胡人也跟着走了过来,三人脸色均不算好,其中一位年纪最轻的,走在最前方,三两步便跨到了她的面前。

    谢绝比他挨了近乎半个脑袋,遂仰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语气随和的宽慰道:“没事,输给我,也不算丢人。”

    谁知阿三沉寂了片刻,忽然掷地有声的问:“敢问姑娘,前两场诗作,是否也是你所作?”

    就在众人尚且不解,他为何会如此发问之时。

    周闻溪已经挺身而出,替她应声道:“是啊,你们已连输三场,还都是输给同一个人,不觉得羞耻吗?你们有什么脸面在我霁月的国土上猖狂?”

    阿三闻言,却并不理会,只是目光炯炯,像一头猎犬盯住自己面前食物般咬住谢绝。

    只有听到她亲口承认,他才认。

    谢绝无奈道:“你的诗写得也很好,可却输给我了,你知道为何吗?”

    阿三:“愿闻其详。”

    “以我看,你为人所用,心胸狭隘,而我,作诗却只为自己,诗酒趁年华罢了。”

    闻声,阿三“呛”地一声拔出身侧斜挎的宽刀,对准脖下便要自刎谢罪。

    熟知,一只手极快地捏住了他的刀背。

    两人暗中博力,最终却是阿三败下阵来。

    谢绝夺下他手中的宽刀,哐啷扔到贺兰涟脚边,阿三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却接连败给她两次。

    一次是文采。

    一次是力量。

    身为男人,他竟还不如一个霁月国的女子。

    阿三几近崩溃,与其苟活于世不如一死了之!

    遂扑身捡起地上的刀。

    怎料谢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彻底打消了他自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