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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广化坊第一名人
    广化坊,过去叫安兴坊。

    位于朱雀门街东第四街(皇城东第二街),从北往南第三坊。

    此坊东南靠近兴庆宫,西北方是太极宫,正北面就是通化门大街。

    龙首渠在坊内自东而西流过。

    当朝第一大宦官仇士良的私宅就在广化坊。

    广化坊,仇士良宅。

    已经六十二岁的仇士良,在妻子胡氏的搀扶下,步履缓慢地从内堂走出,来到正厅。

    大唐不同于明清,太监与女人搞个对食还要被人诟病。

    在大唐得势宦官娶妻者屡见不鲜。

    高力士娶过文书吕玄晤的女儿,据说那女子还挺漂亮,高力士一高兴就把老丈人由文书抬成了刺史。

    唐德宗时右神策中尉孙荣义的妻子是骠骑大将军郭全羽的女儿。

    唐肃宗在大宦官李辅国权势最顶盛时,曾亲自为他做媒娶吏部侍郎元希声侄子元擢之女为妻,并将元擢提拔为梁州长史。

    仇士良也有妻子,妻子还出身名门。

    他的妻子胡氏,是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户部尚书胡承恩之女。

    胡氏嫁给仇士良后被册封为鲁国夫人。

    仇士良在妻子的搀扶下步入正堂,看到大堂里站得满满当当全是人。

    这些人中有仇士良的亲属,有养子,还有徒弟。

    宦官在大唐早已形成自己的产业链。

    他们或在入宫前留下子嗣,或在入宫后之后收养子嗣。

    他们得势后会培养下一代继续当宦官,这样家族才能一直掌控权势。

    德宗皇帝曾允许五品以上的宦官收养一名义子,宦官收养儿子跟娶妻子一样,在大唐都是光明正大的事。

    得势的宦官野心极大,一个儿子哪够用啊?

    他们基本都会比照葫芦娃的数量收养一长串。

    仇士良有五名养子,只有一名不是宦官。

    此刻他走到人群中唯一有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前,呵斥道:

    “亢宗,你身为曹州刺史,怎可擅离曹州?”

    仇亢宗是他次子,目前官职是光禄大夫、检校教骑常待、御史中武兼持节曹州诸军事守曹州刺史、南安县开国。

    食色已达到一千五百户。

    仇亢宗恭敬回道:“孩儿听闻义父重病,已经跟朝廷请了探亲假。”

    “胡闹,”仇士良斥责一句。

    他又看向仇从广、仇从源、仇从渭与小儿子仇从潩,幽幽叹息一声。

    “唉,我只有你们五名义子,难得你们个个有孝心,也不枉为父疼爱你们一场。”

    他看向三子仇从源说:

    “为父当年想以自己开府仪同三司之职的荫补,给你争取个千牛备身,遗憾没有成功,你不会怪为父吧?”

    仇从源:“孩儿怎会怪义父,若没有义父,孩儿如今怎能做阁门使、朝散大夫和行内侍省内府局丞?孩儿如今也是佩戴绯鱼袋的人了。”

    仇士良摇头叹息:

    “终归不如在千牛卫做官,千牛备身虽品级不高,却能掌控一些兵权。”

    仇家自他卸任神策军中尉,已经无人掌兵了。

    “孩儿已经知足了。”

    仇士良继续往前走,余光注意到人群中唯一的女子。

    他昏黄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一丝柔软。

    “晴儿,你怎么也来了?”

    仇晴儿是他么弟的小女儿,他的亲侄女。

    “晴儿听闻叔父身体抱恙,想来亲自伺候汤水。”

    仇士良走过来,干枯的手拉起侄女一起往前走。

    “好孩子,叔父没白疼你一场。”

    他在胡氏与仇晴儿的搀扶下坐到屏风前的长榻上。

    亲眷、徒弟、义子们围在坐榻周围。

    他看向右边,这边内圈几人分别是担任宣徽使的长子仇从广,和在宣徽院担任五坊使和小使的几个小徒弟。

    大唐多数皇帝都喜欢招猫逗狗,玄宗开元年间设立了雕、鹘、鹞、鹰、狗五坊,专供皇帝狩猎时用。

    五坊里面养了批人到处给皇帝搜罗鹰犬之类的动物。

    地方上还有五坊色役户,专门与五坊对接捕捉此类动物,这些人户口分散在各州府,每年都有上贡数量的规定,负担还很重。

    每年春秋时节,五坊的人便会借口去郊外训练鹰犬而索要州府贿赂,为此没少扰民危害地方。

    民间都蔑称他们为“五坊小儿”。

    五坊如今隶属于宣徽院,管理五坊的官叫五坊使。

    安禄山也曾兼任过五坊使。

    安史之乱后五坊使一直由宦官充当,仇士良早年也曾任过五坊使。

    如今做五坊使和小使的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徒弟。

    仇士良看着他们语重心长地说:

    “你们要发挥本事,多哄皇帝出去游玩,不能让皇帝闲着,更不能让他读书,要让他沉迷享乐,无暇顾及其他事,这样才方便咱们掌权。如果一个皇帝喜好读书,亲近儒生,知道太多古之兴替,必然会疏远宦官,那我们还如何掌控局势?”

    “弟子们谨记教诲。”

    仇士良点点头,忽然看到外圈长鹰眼、鹰钩鼻的人。

    仇士良微微错愕,马元贽怎么也来了?

    马元贽是他一手提拔过的,自从皇帝对他起了戒心,用马元贽替代他成为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他俩就产生了隔阂。

    马元贽已经很久没来看过他了。

    仇士良摆手让马元贽到近前来,分了双人榻的半边让给马元贽坐。

    “你能来,我很高兴。”

    “我算军容的半个弟子,听闻军容病重,怎可不前来探望。”

    “唉,你可知我这辈子最后悔什么吗?”

    “军容一辈子叱咤风云,也有遗憾吗?”

    “军容?哼,真是讽刺啊。”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是皇帝为卸掉仇士良的军权,给他特别晋升的官。

    在仇士良之前,只有前朝权宦鱼朝恩做过观军容使。

    唐肃宗设置这个官的背景是郭子仪与李光弼各自掌控军队,他俩不仅齐名,权势也相当,如果选一个人做元帅,另一个人搞不好会反。

    于是唐肃宗聪明的小脑袋瓜想出个绝妙的主意。

    不能二选一,但可以养小三啊。

    他授命大宦官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让他做大唐的总监军,成为事实上的统帅。

    鱼朝恩之后这个官职一直空置着,前阵皇帝复设这个官职,将仇士良放到了这个位置上。

    名义上仇士良有权监督诸军、监督监军使,但今时已不同往日,现在诸军和监军院自成体系,权力牢固的很,谁会听一个军容的?

    皇帝实际上就是把他架空了。

    仇士良回想皇帝让人在大明宫旁左神策军大营里树立起的那方高高的《仇公纪功德政之碑》,还有那立碑之日的盛大典礼,一切都太讽刺了。

    仇士良不是没自救过,他前阵想造谣鼓动禁军哗变,结果失败了。

    皇帝趁机彻底削了他的军权,他被贬为内侍监、知省事。

    反向晋升带来的最大后遗症就是仇士良被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