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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幽人弹素琴,谁道无知音?
    待玉依香落下之时,大厅中已自觉分开了一处宽阔的地带。

    她位于中心,完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玉依香朝众人微微欠身行礼,待一位侍女施施然抱来一张古琴,她才在席间盘膝坐下,将古琴横于膝前。

    说巧不巧。

    玉依香落下之后,人群分开,却正好将季牧与李寒衣推到了前方。

    不说离那女子最近却也相差不远,可以清晰的一睹芳容。

    季牧倒没什么动作,李寒衣却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若非季牧按住了他的肩头,估计他早就扑上去了。

    当然,季牧并不认为他扑上去就能出现饿虎扑羊的场面。

    这个看似娇弱无力的女子,刚刚才从三楼毫发无伤的飞下来,这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长安第一花魁,似乎不是只有漂亮。

    玉依香在长安幽居数年,一年现身一次,一直守身如玉,从未有绯闻传出,也足可见其背景雄厚。

    季牧之所以拉住李寒衣,无非是怕他出丑罢了,当然,也有一分怕被牵连的关系在内。

    玉依香解开包裹在布帛中的古琴。

    素手轻弄琴弦,微抚琴身,像是抚摸着一件无比贵重的物品一样珍惜。

    横在她膝前的琴为一张七弦古琴,琴弦就像在天空飞翔的大雁般排列整齐。

    琴身微处略有划痕,显然是经历过很多风尘。

    季牧看在眼里,对这位女子的兴趣更为浓烈。

    如此爱惜古琴之人竟然会让琴受到这种磨损,这其中所经历的故事想必非常耐人听闻。

    玉依香眼波微转,看了一圈厅堂众人,唇角微微扬起,青葱玉指开始在古琴之上拨动,动作优雅且流畅。

    伴随着琴弦微颤,她朱唇轻启,一曲悠扬而哀愁的歌声缓缓回荡在楼阁之中。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一曲终了,琴音悠扬,歌声嘹亮,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催人泪下。

    厅堂内,众人皆是闭目回味,沉浸在琴声的意境之中。

    但唯独季牧睁大双目,有些吃惊,更有些不知所措。

    这曲琴音,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旋律刚刚升起,他便陷入了茫然之中。

    从小到大,所有在明月山庄的日子,季牧都会听着小怜吹奏的这个曲子入眠,清晨又会在这个旋律中苏醒。

    所以这首曲子他绝对不会认错,不同之处仅是玉依香用的是琴,而小怜用的是笛子。

    他也曾问过小怜这个曲子的来历,对方说这是主母教给她的曲子,也就是…季牧只来得及见过一面的母亲。

    此刻,季牧怔然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默然无言。

    她…与母亲有什么联系吗?

    琴声渐远,众人缓缓回过神来,赞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玉依香没有去在意那些赞叹之言,只是沉默收琴,用绸缎包裹好交给侍女,随即缓缓起身,朝众人施了个礼。

    红唇微张,空灵的声音再次令众人安静下来。

    “可有公子知晓小女子所弹此曲的曲名?”

    此言一出,场中瞬间静默了下来。

    没有人答的上来。

    倒不是说暗香楼中的客人都是花架子,而是这种绝迹的曲子听都未曾听闻,上哪知道曲名?

    面面相觑之下,原本有着一些名气的几位士子更是面露羞愧,觉得愧对才士之称。

    于是,一位士子率先拱手。

    “玉姑娘琴技精湛,我等才疏学浅,愧对姑娘天籁琴音,今日告辞离去,定当寒窗苦读,不负姑娘教诲。”

    见有人带头后,士子纷纷接踵离去。

    只一会,暗香楼的客人便走了半数之多。

    仍留在楼中的,要不就是不忍心少看一刻花魁的丽容,要不就是脸皮深厚如李寒衣这样的世家公子。

    大厅内静默半响,玉依香再次朝众人施了个礼,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面色一直平静如常,众人此刻的离去仿佛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压根没考虑过有人会知道那曲琴音的名字。

    今日之所以加上这个彩头,无非是对每年的照例行事感到有些厌烦,心思一动之下,才弹出了这曲绝响。

    原以为拍板定案,但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就在玉依香脚步微转,妙步生莲,准备离去时。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白袍青年,季牧。

    “姑娘留步。”

    玉依香的脚步蓦然一顿,视线淡淡的看了过来。

    暗香楼里,人群中传出一片哗然之音。

    “又是一个想在依香姑娘面前卖弄的愣头青,班门弄斧。”

    “分不清自己的斤两。”

    “他还真以为他能知道那曲子的名字?没看谢大才子那几个都走了吗?”

    “别吵,我们等着看笑话就行。”

    “对啊,让依香姑娘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就是某人怕是要出糗喽!”

    …

    大厅中,微讽之音不绝于耳,多数人都不看好季牧,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当事人却是毫不在意,看着停下脚步的丽人,他带着疑惑问出了一声:“姑娘你…为何会知晓西洲曲?”

    玉依香娇躯一震。

    秋水般的眼眸直视季牧。

    而这一刻,整个暗香楼,不论男女,尽皆呆滞。

    若玉依香今日弹奏的是其它曲子,季牧就算知晓曲名想必也不一定会开口,此刻之所以出声问询,只是因为他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一个身在长安的女子,会弹唱、并且可以说是独属于他母亲的曲子?

    李寒衣傻眼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季牧,手指着他的鼻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好嘛!敢情你拉扯我半天不让我去,原来是自己看上了?

    我说你蔫不拉几的,一直兴趣缺缺,原来是在算计本少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少爷我…我…我忍了!

    就凭你今天打了这么多草包的脸,本少爷就大方的把这个女的让给你了!

    不过以后要是遇见其她丽人榜上的女子…你就不会跟本少爷抢了吧?

    李寒衣内心暗自安排妥当,得意的轻哼了几声,看向玉依香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痴狂变为了看待嫂子的眼神。

    当然,无人在意他内心的情绪变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四目相对的季牧与玉依香二人身上。

    玉依香怔然打量着这个白衣书生,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季牧,字长风。”

    “你如何知此曲是西洲曲?”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季牧不卑不亢的说道。

    玉依香沉默半响,良久,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牧,留下了一句话语,旋即飘然离去。

    “今晚,小女子在三楼…敬候公子。”

    “好。嗯…啊?啊啊啊?!姑娘等一下……”

    猝不及防的季牧脑海几乎一片空白。

    他刚想叫住玉依香,不过这一次对方就没有再理他了,几个莲步便移到了幕后。

    当玉依香离去之后,暗香楼沉寂了一瞬。

    然后…

    无数道含带杀意的目光落在了季牧身上……

    季牧没来由哆嗦了一下。

    正想耐心跟众人解释一下——他无心风月,纯粹只是误打误撞…然后就听身边“啪”地一声,突然响起了一声敲击木板的巨响。

    把季牧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李寒衣此刻正气冲斗牛,狂拍桌案,好像还嫌声势不够,竟是直接站到了桌子上。

    面对着逐渐吸聚而来的目光,李寒衣狂笑三声,朝季牧伸了个大拇指,放声高呼道:“哈哈哈,这帮草包,哪配与玉依仙子共度良宵,季兄,干得漂亮!”

    “……”

    季牧有心想装作不认识此人,却发现已经晚了。

    看着周围一个个吃人的目光。

    季牧仰天嗟叹一声,心想。

    “怕不是真要名扬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