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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年十八
    潇湘阁,二楼包厢。

    陈九暮走进门去,瞧见美妇南宫云,正在茶座上浅饮。

    显然已经恭候多时。

    云顶墨家的穿衣风格,以实用为主——基本已经接近现代,并无罗裙长衫。

    然而眼前这妇人,却依旧当初那一套淡黄色的宫装华服。

    并且头挽云髻,面贴金花,极尽奢华之意……

    让人望之,生出三分庄严,七分妩媚之感。

    之前陈九暮倒也不怎么觉得。

    今朝一看,却发现七长老南宫云,莫名有几分黔灵妖后姜瑶的高仿之感。

    只可惜,虽然模样身材,相差不多……

    凡夫俗子,甚至都分不出太多区别。

    但整体气场上,却多少有点儿“小姐与丫鬟”之感……

    而这种微妙的小区别,并非衣着打扮,以及拿捏的姿态这些……

    所能弥补得了的。

    陈九暮拱手,客气地说:“见过七长老。”

    七长老眯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我知道你会起来,但如此迅速,如彗星而飞,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张扬了点?”

    听到这话,陈九暮不知其意,只有硬着头皮说:“时事紧张,迫不得已。”

    “呵呵……”

    七长老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迫不得已’……”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甚至比刚才还要更长……

    就在陈九暮以为对方要睡着之时,七长老突然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九暮惊讶:“我……们?”

    七长老说:“对,你们——你,和你上面的那些家伙……”

    讲到这里,她还特意停顿了一下,手指朝着头顶指去。

    陈九暮先是一愣,随后联想到了第一次初见七长老时,她说过的半句话。

    她当时说的原话,是——“说起来,某种程度上,我其实跟你一样,都是……”

    那个时候的他,刚刚被军屯的同伴刚子告发。

    说他并非原来的屯丁“陈皮子”,而是中了邪,身体也被邪物占据……

    这正是当初苍术为何非要冒天下之,劫杀他的原因。

    后来,是七长老出面,帮忙作保。

    这才有了陈九暮的后来。

    “我其实跟你一样……”

    陈九暮的心猛然跳动了几下,最终却还是强忍着脱口而出的话语。

    他平静地摇头:“我不知道七长老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来自于“后世”,还是体内的肥虫子小白……

    这两个都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个世界,太过诡异——所以陈九暮不敢相信任何人。

    除了钜子。

    他不可能与任何人坦白心迹。

    ……

    又一次的否定,让七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冷冷地盯了陈九暮好一会儿。

    眼神几度变换,似乎在极力地调整心态。

    好一会儿,她方才缓了过来,说道:“你既然如此,那我跟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当初我给你作保的人情,现在是不是该还了?”

    陈九暮问:“需要我做什么?”

    经过之前的试探,七长老已然知晓陈九暮这小子,跟己方不是一路人。

    她也没有绕弯,径直说道:“明日联席扩大会议,仓觉派你参加?”

    这是一句废话。

    因为与会之人的名单,早就传了出去。

    大清早,陈九暮就跟平茶分舵和金石分舵的负责人打过照面……

    不可能身处于云顶城,并且还执掌黑翼堂的七长老,不知此事。

    但陈九暮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有预感,七长老找到自己,应该是与明天的会议有关。

    果然,七长老直接图穷匕见,开口说道:“明日讨论‘净坛神格’归属,投票的时候,你跟着我举——当初人情,便算归还,今后咱们,谁也不欠谁了……”

    哈?

    听到这话,陈九暮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七长老瞧见,不由得陡然挑眉,说:“怎么,不愿?还是说你这边早就应承了旁人?”

    如此言语,似乎有意点出陈九暮私下与其他参会之人碰面之事。

    只不过不知道指的是与老爹的接触……

    还是今早之事。

    陈九暮没有再回避,而是确定了一句:“只要我答应,那便一笔勾销了,对吧?”

    七长老点头:“对。”

    陈九暮也终于应允了,两人击掌为誓,就此约定。

    ……

    与七长老会面之后,陈九暮让张保安作陪,自己则出了酒楼。

    早已恭候的图图与阿鹿,立刻迎了上来。

    没有太多言语,陈九暮转入小巷,随后通过马彪,又一次约见了老爹。

    在老爹面前,陈九暮没有太多遮掩。

    他直接告诉老爹,说七长老找到了自己,要他偿还当初的人情。

    当日之事,就是发生在施秉天坑。

    老爹自然知晓。

    他询问陈九暮几句,确定之后,表示此事可以理解。

    明日会议,他们这边在意的,是关于苏半夏的评定,以及清剿荆湘伥疫主帅选定之事。

    至于净坛神使的聚合属性,到底花落谁家……

    虽然东西,是从老爹这儿经手的,但他对此,却并不在乎——毕竟那玩意虽然厉害,但后遗症也非常麻烦,要不然也不可能弄了半年,方才勉强剥离……

    而且忙活大半年,本就只有两颗。

    一颗落到了施秉天坑出身的苏半夏手中。

    另外一个,终究也落不到同一个篮子里。

    得到了老爹的认可……

    陈九暮终于安心。

    当晚,他住在了云顶城的官方招待所。

    临睡之时,还想着明日开会,说不定能够再见到苏半夏。

    也不知道,老队长现在,怎么样呢?

    听二弟巴子说……

    挺好。

    但为什么,他讲话的时候,眼神不太对呢?

    ……

    次日。

    庶务堂的老熟人牟青松,亲自过来接人。

    在他的带领下,陈九暮来到了云顶城的正中心,空岛之下的议事厅。

    走进那庞大庄严、又颇具古风的建筑之中,不知为何,向来心绪平静的陈九暮,都不免有些动容。

    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就从一个边陲之地的小屯丁,步入到了云顶墨家这等宗门的心脏。

    现如今,甚至作为扩大会议的地方代表,参与核心决策。

    如此想想,当真似梦似幻。

    事实上,无论是牟青松,还是议事厅的其余工作人员,瞧见年轻得过分的陈九暮,走进会议室时,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觉得这小子,说不定真有上天眷顾。

    但只有陈九暮自己,方才知晓,他能走到今天,到底都付出了什么。

    长廊漫长,徐徐而行。

    门开……

    吱呀一声,偌大的圆桌会议室,出现眼前。

    一张张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脸孔,出现在了场中。

    有人安坐。

    有人低声交谈。

    有人在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陈九暮瞧见了三长老与五长老,还有六长老,但他们似乎都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理会他。

    这场景他早有预料,心态无比平静。

    甚至还能在心里,暗暗哼一句《浮夸》:“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罗……”

    好在位于边角处的老爹,主动朝他招手:“九暮,坐这边来。”

    陈九暮过去坐下。

    昨天打过照面的几个分舵大佬,也与他这个新人打了招呼,还勉励了几句。

    刚说没几句,这时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人。

    七长老是最后到的。

    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表情有些严肃的长者。

    大长老、厉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