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不了几句便知道看人脸色了。”
他凉凉一笑。
银霄让许媪带孩子们下去,听到他这样说,眉头一跳,知道他心里对皇子燮一直心怀芥蒂,只怕魏承容不下他。
“燮儿性子内敛,话都说得少,想来以后是个内向孤僻的性子。”
“孤僻?”他阴恻恻道:“只怕不是个省心的。”
银霄见他脸色怪异,心里也有些忐忑:“等到大了些就好了,等长到十岁,便让他去封地吧。”
十岁太晚。
要是银霄在自己身边十二年,他只觉得日子太快,过不够,但若是银霄身边还带着这么个煞风景的拖油瓶,他就觉得十二年属实有些长了。
他扯了扯嘴角,“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自从皇子燮坐在魏承腿上开口叫了沛霖一声姐姐后,不管许媪和沈母等人如何逗他诱他开口,他竟又成了哑巴似的,紧紧闭着嘴,唯独对着沛霖,倒还能讲几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沛霖又动手的缘故。
沛霖倒是很喜欢去招惹他,每天闲着没事便去找他玩儿,不是捏他的耳朵就是揪他的脸蛋,九思满周岁时,谢氏进宫来看望银霄母子,听说外孙女在偏殿,便先去瞧了瞧自己的外孙女。
一进偏殿,就看到生龙活虎的沛霖坐在皱着眉头在地上挣扎个不停的皇子燮身上。
她如今已经快四岁了,每日吃得多,长得也白白胖胖,坐在皇子燮单薄的身上,就像一座小山,将他压得脸都变了形。
见到外祖母过来,她还兴高采烈地挥着自己的小胖手,糯声告诉外祖母:“弟弟背我——”
吓得谢氏隔了老远就提着裙子小跑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我的小祖宗,压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氏命人将地上气喘吁吁的皇子燮抱起来,又细细检查了他身上是否受伤,心有余悸对怀里的沛霖道:“下次不准这么压弟弟了,知道么?”
沛霖点头。
谢氏喜欢她可爱乖巧的模样,在她额上亲了一口,牵着她的手去找弟弟。
九思如今已经一岁,银霄办了个抓周礼,她不想兴师动众,尤其是九思的身世几乎都心知肚明,按照礼制,肯定是要请李氏皇亲进宫观礼的,可是这情形若是请李氏皇亲来,无异于明着打原本存在感就不高的李氏皇亲的脸。
于是她只请了京中命妇和王家谢家的人进宫来观礼。
仪式摆在章德殿,殿中礼乐声不绝于耳,各样品级服饰的命妇三三两两结伴成群,喧闹声阵阵,衣香鬓影,金玉满堂。
九思身上穿着的玄色礼服,是少府花了数月精心赶制出来的,上头满绣的龙纹、日月和山川流水也是完全按照帝王朝服的形制。
殿中命妇中,最春风得意的还属谢氏。
谢氏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夹杂了些许灰白的发髻上,步摇华丽璀璨,诰命礼服雍容端肃,她如今是一品魏国夫人了,又是皇太后的亲母,地位最是尊贵,她一手抱着穿着礼服低头玩九连环的九思,一手牵着瞪大眼睛被一群婶婶嬢嬢们打量的沛霖,周身围满了前来搭讪攀谈的贵妇。
就连沈母,今日也是一身新礼服,银霄早几个月便给了她郡夫人的爵位,一些心思活络的贵妇知道她是伺候在太后身边的人,来殷勤问候的也是不少。
沈母从前几十年何时有过这样的荣耀,一上午笑得脸都快僵了。
银霄命人在殿里的空地上放了一块红绸布,又将金银美玉做成的文房四宝、琴棋书画、胭脂水粉、玩具器物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摆了上去。
魏承将手里的东西也放了上去。
那东西四四方方,正是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的传国玉玺。
将传国玉玺放在地上给孩子抓周玩,天底下也只有这一桩了。
周围的命妇见状都神色一震,人群中传来吸气声,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安静了许多。
银霄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中常侍一张脸笑得跟朵皱起来的菊花一般,小心翼翼地抱起正在玩手中玉连环的九思坐在摆满了金银玉器的红绸上。
“陛下瞧瞧,可有喜欢的?”
银霄嘴角含着淡淡笑意,身旁男人长臂一揽,将她圈到自己怀里。
“等这事完了,人都走了,咱们回长乐宫。”男人微微凑近她耳畔,低声道。
满殿喧沸中,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呼出的热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她耳根。
“就咱们两个。”他又补充了一句。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别过脸,装作没听到。
哪怕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听到男人白日宣淫的浪荡话,她依旧还是忍不住脸红。
九思坐在红绸上,面无表情地垂眸扫视着围满了自己的小玩意儿,又继续玩手里的东西。
九连环叮当作响。
中常侍有些着急,弓着腰跪在他身边,指着那枚传国玉玺,低声引诱道:“陛下瞧瞧,可喜欢?”
九思好似没听到,头也不抬继续玩自己手里玉玺。
中常侍额上沁出汗来,众目睽睽下,他也不好太过着急,只能孜孜不倦地做着滑稽的鬼脸,想要转移九思的注意力。
最后银霄分明瞧着九思冷冷皱了皱眉头,那双清凌凌的杏眼里似乎满是不耐。
他探身一把抓住玉玺,小小的手抓住玉玺上的螭纽,转头望了一眼一旁喜笑颜开的中常侍,似乎在说:“够了吧,有完没完?”
银霄低低“嘶”了一声。
“我总觉得九思这孩子性子古怪,这么大了,话也不说一句,沛霖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没这样呀?”
一番敲敲打打繁文缛节后,命妇依次拜别出宫,魏承和她回了长乐宫,连在床榻缠绵时,银霄都忍不住担忧:“燮儿话虽然也少,但是和沛霖倒是玩得来,可是我瞧着九思好似对谁都没兴趣。”
她越发地焦虑:“九思不会脑子有问题,是呆病吧?”
魏承懒懒地靠在床头,胸腹袒露,身上依稀残留欢爱的痕迹。
闻言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会。”
想起九思平时不问世事的模样,甚至好些时候别人叫他他也不理人,魏承心里也有些揣测起来。
“要不让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令带着太医院几个专擅儿科的太医过来围着九思望闻问切半天,又是看他的眼瞳,又是看他的舌苔,最后忙活了半天,转头跟魏承说:“陛下一切无碍,耳朵也没问题。”
魏承皱眉,看着坐在银霄怀里,目中无人的儿子,“那为何如此?”
擅长儿科的太医顿了顿:“陛下可能只是不想理会,觉得没必要将时间和心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罢了。”
魏承语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