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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以后
    两人都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余薪燃尽,何花说再不洗碗,锅里的水就要冷了,何肆这才放开她。

    但也只是放她站了起来,却依旧抱着何花纤细的腰肢,黏在她身上。

    何花由着他将下巴靠在自己肩上,开始洗碗,还没忍住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宗海师傅会突然对你出手?”

    何肆想了想,说道:“不是宗海师傅出手,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你就当是个梦吧,好在现在梦已经醒了。”

    厨房之中只有两人,何花也不再掩饰真情,一脸悲戚道:“做梦怎么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何肆只是说道:“都能好的。”

    何花洗碗的动作颤了颤,与何肆贴耳问道:“眼睛也能好吗?”

    何肆点了点头,“能的。”

    自己还有落魄法最后的雀阴魄化血托底,这点儿何肆并不担心。

    而且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就算他一败涂地,他那一副五劳七伤,八花九裂的革囊肯定是拿不出手卖的,所以那做无本生意的天老爷肯定会出手帮其料理,倒也算是身后事了。

    何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洗碗。

    何肆抱着她,舍不得用力,也舍不得放手,面带缱绻与流连。

    逐渐六神和合,恬淡平安。

    何花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何肆松开了手,笑道:“还是我帮你洗碗吧。”

    何花赶忙劝道:“你不是累了吗?就别动手了,而且你身上还有伤呢。”

    何肆故作轻松道:“外伤早好透了,我现在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

    何花知道这个弟弟打小就能扛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何肆摘了十七年蝉,帮着何花洗碗,然后笑着说道:“姐,等以后家里换了大房子,咱请个厨娘,还要再买几个丫鬟,这样以后煮饭、洗碗、洗衣服、洒扫的活儿就都不用你和娘做,你们就享福好了,你这手都糙了,年年还生冻疮。”

    何花听着何肆憧憬未来,微微愣了愣,牵强笑道:“那得要好多钱呢?”

    何肆认真道:“以后会有钱的。”

    何花却是问,“真的会有以后吗?”

    何肆顿了顿,轻声道:“会有的。”

    何花泪如雨下。

    何肆与她贴脸,以脸颊擦去泪水,即便是传音入秘,也尽量使自己音色柔声些,好似打商量道:“姐,我们以后搬家去江南吧,那边暖和,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很多的节日,有钱有闲,百姓喜乐,你是不知道,他们为了名正言顺的节庆,甚至还会给荷花过生日呢,就是水里的荷花……”

    何花努力没让自己啜泣出声,笑道:“荷花生日啊……真是好奇怪呢。”

    何肆点点头,“就在六月二十四,那时候我在金陵渡遇到的,荷花荷藕论筐买,还有文人雅士用鲜嫩的荷叶当酒杯,江上都是莲灯,赏荷、饮酒、吟诗,好不热闹。”

    何花点了点头,品味到滑落口中的咸涩,泣不成声道:“好……以后都听你的。”

    何肆笃定道:“一定会有以后得。”

    两人洗好碗,何肆让何花早些歇着,他要去找师伯屈正,教他透骨图。

    当初老赵花了三天时间,治愈了脊伤,如今师伯的胸骨全断了,好在是新伤,应该治愈起来更快。

    他还要和师伯坦个白,不能总叫他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掺和进来。

    他若是还愿意帮自己,自然是感激不尽,若是不愿,也是于情于理,不存在骗的。

    师伯应该是个老光棍吧?难得收了个徒弟,和老来得子也差不多了。

    哪有叫他为了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道理?

    这个师伯啊,他也看透了,每次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是他,豁出性命来救自己的还是他。

    何肆实在受之有愧。

    何肆走出厨房,和父母打了个招呼,他们也恰好打算回房了。

    护道晚安之后,何肆轻轻推开房门,刚被何三水伺候吃了点东西的屈正半靠床上,手握大辟怔怔出神。

    听到何肆的声音,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但显然新伤未愈,动作有些艰难。

    何肆赶紧上前扶起了他,问道:“师伯,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屈正摇摇头,才不会告诉何肆自己挂念一个九岁的男孩,一个六岁的女孩……还有一个二十九岁的寡妇。

    果真刀客就不该有牵挂的。

    何肆见他不答,也不追问,只是说道:“师伯,我有一门功法,名为透骨图,对伤势大有裨益,有朽骨重肉之效,我来助你修炼,也是助你疗伤。”

    屈正点了点头,今天差点为他赔了命,才不和他客套什么,只是问道:“你怎么和那秃厮打起来了?他不是你朋友吗?”

    何肆想了想,说道:“师伯知道这世上有仙人吗?”

    屈正翻了个白眼,“尽说废话!”

    若说以前仙迹渺渺,不知情有可原,可如今,天下谁不知道世间有仙?

    何肆言简意赅道:“我得罪了一位很了不得的仙人,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几乎是他的后院,其他的谪仙人想要来到我们的世界,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所以很多人称他为天老爷,之前是他占据了宗海师傅的身体,我们暂时打退了他,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早晚会卷土重来。”

    屈正闻言,眉头紧皱,愣了片刻,然后没好气道:“你还真是个惹祸精啊,这等存在是怎么招惹上的?”

    何肆摇摇头,苦笑道:“没有招惹他,就是他本来对我青眼相待的,给我机缘,助我修行,我就像是他家后院的一棵树,他也算勤勤恳恳给我浇水施肥了,只是如今到了该摘果子的时候,我不想死……”

    屈正眉头更皱,骂道:“说得什么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何肆开门见山道:“师伯,你还愿意帮帮我吗?”

    屈正只是冷笑道:“你这脸皮,是像爹还是像娘?”

    何肆认真道:“我知道我脸皮厚,但我爹娘他们都是面皮薄的好人,从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

    屈正忽然胸中无名怒火燃起,大声骂道:“你爹这稀烂货色,儿子遇到事情,一点都指望不上,呵呵,怎么跟老头子学得刀?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另外两个师伯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没一个拿得出手,到头来就得着我一个人薅是吧?”

    何肆问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杀我那两位师伯,曹佘师伯就是我在晋陵县遇到的佘道人对吧?”

    屈正面皮一颤,没有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何肆认真道:“我知道师伯一直都是面冷心热的人,一直是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对你还多有防备。”

    屈正冷笑道:“你这是软硬兼施啊,巧了,我这人软硬不吃,呵呵,是不是我说不帮你,你就不给我疗伤了?”

    何肆摇摇头,“小子可没有这般狼心狗肺。”

    屈正没好气道:“那还不给赶紧我治伤?我伤不好怎么帮你?”

    何肆欣喜若狂,捣头如蒜,感动之余,急忙伸手按着屈正塌陷的胸膛。

    现在的何肆,凭借非毒魄化血之后的本能,已经可以将霸道真气压制,原始反终为各色气机。

    曾经沾染血气的红色的附骨之疽不复,而是代表白色骨勇的透骨图气机,还有那淡金颇梨色夹杂,灌输入屈正体内。

    屈正的身体逐渐被何肆的气机所笼罩,他的伤势在何肆的帮助下开始迅速恢复。

    塌陷的胸膛几个呼吸间就被气机充盈,撑了起来,何肆本来也看不见他那微微扭曲的痛苦表情,只是专心屈正体内的伤势。

    何肆提醒道:“师伯,我按照透骨图的气机流转的方式走几遍,再渡些本源给你,不用靠纸上得来,你直接按图索骥就好。”

    ……

    另一边,何三水齐柔的房中。

    两人都还未入睡,屋头有一张小炕头,还不到点起来的日子。

    齐柔轻声道:“他爹,我感觉小四有事瞒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何三水面色也是带着化不开的愁郁,摇摇头,“别想这么多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肯告诉我们自然是觉得我们帮不上忙。”

    齐柔面色一黯,低声道:“我心慌得厉害,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何三水叹了口气,说道:“只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遇到事了他也只能自己扛,咱们不拖累他就已经很好了,其实小四现在的本领,真不差了,看似和宫里那位关系也是匪浅,今天家里来了两位公公,都是平头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人物,人情冷暖,利来利往,以酒换酒,以茶换茶,这家如今是帮衬不了他一点儿了,都得靠他自己。”

    齐柔忽然小声啜泣起来,“可我真的好担心啊,我最近心里一直很慌,七上八下的,我给孩子他舅舅写了封信,你有办法送去辽东吗?”

    齐柔不知道自己弟弟在辽东做什么生意,这么多年,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听儿子说弟弟很有钱,待他也挺好的,她是真想不到别人了,求助无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何三水没有说妻子是庸人自扰,做父母的,不一定比孩子厉害,一代不如一代,才是真可悲,但总归知子莫若父,小四如今这样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儿,小四的本领越大,证明这坎儿也越大,而且他很可能就迈不过去。

    何三水沉声道:“我想想办法。”

    他们不知道的事,其实不用这封信,齐济已经通宵达旦,从关内道赶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