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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少年江南
    老者丝毫不觉得被小瞧了,爽朗一笑:“好小子,有胆魄。”

    何肆真心实意道:“恕我直言,您的武道,应该没有杨总镖头高。”

    老者点点头,“也许吧,毕竟没有真正比试过,那就先拿你试试。”

    “宝丹,我们先走,别叫水生兄弟分心顾及我们。”

    杨保安见状,当机立断,拉着妹子,还有相好的屈盈盈,拖家带口就要离去,坚决不给水生兄弟添麻烦。

    梁腌自然也选择跟上。

    杨宝丹被快步拉扯,却是一步三回头,满目担忧,念念不舍。

    老者率先出手,身无长物,原来是个偏长拳法的武人。

    何肆手持舌锋,运上气机,锋芒毕露。

    他挥出一刀,也是十刀百刀,刀意如林,老者置身刀罡之中,宛如凌迟。

    他以一身拳罡应对刀罡。

    不由心惊,虽然已经过分高估眼前这个少年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这是《斫伐剩技》第十六式——掠脂斡肉,此招选自《削腐刀法》。

    何肆学会这一招,便已经足够接替父亲的班了。

    老者拳意流淌不断,不似大江大河,而是带着几分暮气,倒像是那涓滴水穷的山涧细流。

    何肆一刀刀瓦解老者意气,气机飞溅。

    没有那种抽刀断水的无力感,每一刀都见得成效。

    数十刀之后,老者周身都是拳意,丁零飘落,逸散无形。

    他忽然低喝一声,气机如臂使指,化作雨霖。

    何肆早有防备,少年子弟江湖老,能活到如此岁数的五品高手,哪个没有绝艺?

    那些拳意气机就是为了蚕食他的刀法路数而去的。

    不如自己散了刀招,叫其一拳打空,无处使力。

    何肆收了刀罡,老者见状也是不恼,起码脱离了刀罡。

    如逢一夜滂沱雨,添得溪流意气多。

    那些逸散的气机又是在瞬息之间涌入体内,如同百川归流。

    这二人比对好不纯粹,都是藏着心眼子。

    何肆不愿如此,他毕其百刀为一刀,选择硬撼。

    老人也是意气正酣,自有武人仪态,硬拼一记。

    不像是五品过招,更像是“蛮来生作,虚实全无”的力斗境界。

    老人一拳打在何肆刀刃近颚之处。

    何肆一阵手麻。

    老者倒退几步,宽袍大袖涤荡,发须飘逸。

    何肆却是硬挨,一步不退,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下盘的缺陷。

    老者皱眉凝声道:“削腐刀法?阿平是你什么人?”

    何肆暗自心惊,面上却不露辞色,“并不认识。”

    这江湖是真小啊,一旦入了林子,有了品级,便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除非刻意隐姓埋名,不然谁也逃不过名利所驰。

    老者却是束手,没有再战的打算,他说道:“不打了,管你如何学得这削腐刀法,也算是我故人之后,我不该对你出手,显得以大欺小,倚老卖老。”

    何肆笑了,这老头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性格,有点像自己和李大人在夕月坛跤窝子遇到的那个扑户单五爷。

    何肆有自信,自己若再出一刀,老者必然挂彩,甚至重伤。

    当然,何肆递不出第二刀,因为气机不够了。

    他现在九成的气机都用作维持透骨图,以支撑破落身子。

    若只出一招,其实是不影响实力的,他也没那本事一刀把全身气机挥霍一空。

    可要再多出手几次,便是会暴露弊端。

    不过何肆腰间还藏有两枚血食,倒是有恃无恐。

    他对着老者笑问道:“那我走?”

    老者没好气道:“走呗,还要我十八相送啊?”

    《十八相送》是越剧经典选段,何肆是北人,没看过,故而并未听懂老者的调侃。

    他果真走了,毫无戒备,佩刀离去。

    何肆不知为何心情大好。

    这便是底气源于实力吗?

    难怪李大人一直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

    自己和他同行一路,暂且还没到达他的境界,倒是性子与他越来越趋同了。

    朱昂缓缓走下甲板,看向老者。

    他一脸不可置信,问道:“沈老,连您都不是对手?”

    沈长吁不觉丢人,只道:“这后生,了不得啊。”

    “什么境界,莫非入了五品?”

    沈长吁摇摇头,如实道:“未入品。”

    “啊?未入品?”朱昂不禁用上质疑的目光看向沈长吁,这就是自己身边百金出手一次的五品小宗师?怎的连个未入品都摆不平?

    沈长吁看出他眼神中的轻视与质疑,艴然不悦道:“叫你家四品的朱老爷子来试试看,此子水陆行空,天魔外道,有大古怪,不可以常理度之,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朱昂点了点头,倒也洒然,“算了,明天再说……听说五楼在选花魁,沈老,要一起看看去不?”

    “你去吧,人生这一辈子,行房事的次数是有限的,我年轻时候玩够了,老了就不想玩了。”

    朱昂腹诽道,“可不就是不行了呗。”

    ……

    何肆一人独行,与无人夜里,不使唤气机,手持舌锋,一路肆刀。

    从《斫伐剩技》第一式野夫借刀开始,一路施展,走刀不断。

    此时的他只能在不调用气机的前提下将十八式停刀式连贯。

    只是对常人来说影响不算大的断趾,对他走刀却是影响甚深。

    何肆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无非是双脚受力不匀了。

    若是狠下心再斩掉自己右脚一根小趾,是不是就能恢复对称、保持平衡了?

    何肆当即摇头,散去这个可怕的念头,他还不是这等为了武道自残身体的武痴。

    何肆琢磨着,若是将这《斫伐剩技》中的每一刀都配上天马行空、行气迥异的气机路数,自己能出几刀?

    估计就是鼠有鼠路,蛇有蛇道,难以圆融。

    若想一气强行施展,先不说气机之绵长尚无法支持,只谈行气精要,也不是他现在能洞悉的。

    不说伤人,势必先伤及内腑经脉。

    可惜了阿平曾言:《斫伐剩技》,九刀杀力斗。十刀杀偏长。十二刀杀守法。十六刀后,精熟犹如鸡豚。十八刀之后,其上无人。

    何肆一番思忖,若是不计后果,强行用上气机接续,现在的自己应该勉强能施展十一刀。

    他脑海中忽然就冒出“续脉经”三个字。

    透骨图、阴血录、续脉经。

    有传言这三者大成,便能只抵三品精熟境界。

    自己需要续脉经修复双眼经脉,说不定也可以凭借续脉经来解决施展斫伐剩技的后遗症。

    何肆更加坚定,等自己回到京城之后,一定要去摩柯洞中寻找这门功法。

    旋即他又是摇头,想这么多做什么?本就打算今夜睡个好觉的。

    回去,睡觉去,睡他个一枕日红,日上三竿。

    何肆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少年师刀,肆意仗刀。

    一身皂衣,溶于夜色。

    何肆像个疯子一样肆意奔跑,不断走刀,一瘸一拐。

    五月十三的夜色晦暗,少年江南肆刀行。

    京畿道天奉府皇宫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