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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刀不言语,却能争鸣
    偏房之中,何肆坐等天明,没有摆出锄镢头的架子,只是内练雀阴魄和非毒魄。

    不出意料的,两魄炼化进度之阻塞,如关山迢递,阻隘重重。

    已经超出了他目前境界能驾驭的极限。

    他能够将六魄中的四魄化血,这已经是“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了。

    除却花了他六年时间细细打磨水到渠成的尸犬魄,其它两魄,是在谪仙人王翡支配自身的时候一蹴而就的。

    最后的臭肺魄也是在宗海师傅的帮助下,于无色界中第三层无所有处水磨工夫五年才能落魄。

    何肆心中有数,若是境界不够,这之后的每一次进步,都将难于上青天。

    贺县之中,大街小巷巡夜的更夫的梆子声从一更响到了五更。

    五更三点,城门大开。

    何肆隐隐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马鸣咈哧,笑声爽朗,嘈嘈杂杂。

    原道是总镖头杨元魁回来了。

    杨氏镖局外,人高马大的杨元魁宽袍大袖,翻身下马。

    一身精壮的肌肉从衣襟敞口处袒露。

    在一众自家小辈的簇拥下,他跨过高门大户。

    腰间佩刀“屈龙”忽地一震,这是刀与刀的纠葛。

    屈龙争鸣之时,何肆横置身前桌案上的大庇也是有感而动。

    他握住大庇,眉头微皱。

    是一把与大庇有所勾连的刀。

    大庇是师爷曾经的佩刀。

    他得去看看。

    何肆站起身来,微瘸着腿,走出门去。

    杨延赞那头也是脚步一滞,旋即笑道:“呦!看样子咱镖局里来了哪位使刀的宗师啊?”

    他将随大刀“屈龙”解佩,握在手中。

    “屈龙”瞬间屈服。

    杨延赞看着父亲手中的宝刀,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爹,屈龙刀这不是此行镖物吗?怎地没送到剑垄道去?”

    杨元魁笑道:“其实这是镖利,掩人耳目的,另有暗镖,已经安全送抵,先前未曾与你等言明罢了。”

    杨延赞闻言一愣,这把屈龙宝刀可是号称“风伯吹炉,云师炼冶,铁焰朝流,金精夜下,价重十城,名高千马。”

    它若只是镖利,那真正的镖物本身该是什么无价之宝、稀世神珍了?

    杨元魁可不想解释这么多,问道:“还没回答我呢,家里可是有使刀的高人登门啊?小庙来了大佛,谁与我说道说道?”

    “是宝丹这丫头请来的一位,呃,一位……”

    杨延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何肆。

    杨元魁见到他一副难以言表吞吞吐吐的样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咋地了,拳脚不利索就算了,我出门几个月时间,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伸出粗糙大手,按住杨宝丹的脑袋,亲昵道:“乖囡囡,你请了个什么高人回来?带爷爷去看看。”

    杨宝丹闻言却是脸色微白,缩了缩脑袋。

    何肆昨天那一脸狰狞的面目浮现眼前,她至今还有些害怕。

    杨元魁粗糙的手掌微微摩挲,挂断了杨宝丹好几缕头发。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喊疼。

    “抱歉抱歉!”杨元魁急忙道歉,尴尬地收回了手。

    他才发现自己的孙女神色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囡囡?”

    “没事。”杨宝丹摇摇头。

    杨元魁人老成精,轻轻拍了拍孙女后背,温声道:“那带爷爷去看看你那位客人?”

    杨宝丹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自己爷爷的脾性,又是告诫说道:“不准打架啊。”

    杨元魁讪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杨元魁刚得了宝刀,一路而返,横跨三道之地,不承想竟无一次拔刀机会。

    这天下,何时这般太平安定,四方无虞了?

    莫非是山雨欲来?

    杨元魁高喊一声,“都散了吧,跟着我做甚?各自休息去,有婆娘的找婆娘去,没婆娘的领了银钱,自己耍去,待到晚些吃席,我们再好吃好喝好。”

    一路风尘仆仆的诸位镖师趟子手,听闻总镖头发话,没有半点客道,当即一哄而散。

    皆是涌入账房,领了镖利分红。

    屋头有人等的急不可耐就回了屋头,大多屋头没人等的,直接连澡都不洗了,三三两两结伴,直奔娼寮瓦肆而去,目的往高雅了说是妓乐娱戏,往俗了,那可就没说头了,心照不宣吧……

    也得亏这越州大部分的瓦子都是昼夜不分的。

    杨元魁由孙女带领着,往何肆住的偏房走去。

    老赵昨夜喝高了,都没来迎总镖头回家。

    杨延赞也是亦步亦趋跟上。

    三人走到半道儿。

    就与提刀的何肆撞上。

    两位年纪迥异的,配有名刀的刀客迎面相遇。

    杨元魁眉头一皱,怎的是个跛子,莫非还是个瞎子?

    这不是天残地缺吗?

    而且还如此年轻,看上去和自家孙女也差不多大。

    可他并未因此生出轻视,反倒更为郑重以待,何以致拳拳?

    唯有息心机,下苦功,奉刀服膺,才能在这般年纪有这等境界。

    “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杨元魁嗟叹一声。

    何肆向来是个经不住夸的,面皮薄,抱拳行礼。

    杨元魁同样回礼,瓮声瓮气道:“杨氏镖局,总镖头,杨元魁。”

    “久仰。”何肆违心道。

    杨元魁没有介意眼前刀客的‘倨傲’,他少年时若有如此境界实力,便是在孤高十倍,那也算虚逊的。

    他又是笑着问道:“少年郎,姓甚名谁啊?”

    何肆顿了顿,说道:“朱水生。”

    杨宝丹一跺脚,面带愠怒。

    这人,好不要脸!

    杨元魁眉头微皱,案子将这个名字咀嚼几遍。

    他当即问道:“可是化名?”

    何肆干脆利落点头,却是没有道出真实姓名。

    他现在一身倚仗的手段都太过邪异,甚至可以说与魔道无二,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妙。

    杨元魁笑了笑,没有介怀,“我就说嘛,你这等刀客,不该如此籍籍无名的。”

    “你这把刀从何而来啊?”

    “师传。”这也算实话,毕竟是师爷的佩刀,如今在他手中。

    “我这边也有一把刀,看起来他俩有些渊源呢。”

    何肆点点头。

    杨元魁忽然提刀。

    何肆也是如此。

    刀不言语,却能争鸣。

    杨宝丹一把拉住爷爷的手,人小鬼大道:“爷爷,说好不打架的!”

    杨元魁呵呵一笑,“你不懂,我俩这是惺惺相惜,只是由着刀意切磋琢磨罢了。”

    杨宝丹攥了攥杨元魁的大手,小声告诫道:“爷爷,他很厉害的。”

    “能有多厉害?比爷爷我还厉害?”

    杨宝丹没有说话,这幅作态,却是给出了答案。

    杨元魁松开手掌,心中狐疑,怎么才出去走了一趟镖,这个乖巧懂事的小棉袄就忽然变得不暖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