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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半轮明月
    看向一旁满脸询问之色的何三水,何肆说出了二月晦日夜游遇到焦晰儿的事情。

    看似竹筒倒豆子,实则掐头去尾省略了许多故事。

    最主要的还是隐去了小阁老的存在,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就当作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吧,省得母亲担心。

    最重要的,他隐去了自己被焦晰儿亲了这回事。

    听到最后,何三水沉吟片刻,总结道:“所以说,小四,你原本是被礼部侍郎家的女公子看中了,刚刚被她带回了家,然后她又忽然不喜欢你了,就把你赶出来了?”

    何肆一头冷汗,自己掐头去尾的故事,落到父亲耳朵里,原来是这样的?

    这番言语精炼还真是……真是一言以蔽呢。

    就是怎么把自己形容得这么钻营与猥琐?

    何叶这个没心没肺的憨货听完父亲简述,直接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不要脸!小四你我把你当姐夫,你却去勾引那个坏女人!”

    何肆脸黑如炭,心道,“我滴二姐啊,你可就别添乱了。”

    他偷瞄了一眼何花的表情——居然是面无表情。

    何肆自觉不妙,得马上和她解释清楚才行。

    齐柔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小四啊,咱做人要守得住心,你又不是没婆娘,还是少在外面拈花惹草。”

    何肆无奈道:“娘,你快闭嘴吧,这都哪跟哪啊。”

    何三水瞪他一眼:“怎么和你娘说话的?”

    何肆头疼不已:“反正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比起这事,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何肆看了一眼父亲,打算将自己接下斩铁楼悬榜的事情告诉家人。

    齐柔问道:“是什么事情啊?”

    何肆却沉默了,几欲开口都欲言又止。

    何三水眉头一皱,说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何肆这才艰难开口:“爹娘,我可能最近要离开京城一趟了……”

    齐柔闻言一愣,问道:“怎么了?是毗云寺法师交代的远游吗?”

    何肆摇摇头:“不是,就是……”

    虽然之前李嗣冲满口答应只要他接下悬榜任务,不需操心,自会安排人去完成。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对于李嗣冲的保证,完全没有底气。

    何肆深知如今自己失去了上位的青眼,便一文不值。

    他不会心怀侥幸,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须得早做打算。

    若是李嗣冲不派人出手,那他亲自完成任务,否则他的名字就会再次出现在悬榜之上。

    自己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瞒不住,索性就摊牌了。

    何肆将事情始末说出,连何叶都瞪大了眼睛,不再吃饽饽了。

    何三水知道儿子的人头被挂在悬榜之上,价值一百两黄金。

    他没有表露什么,反倒安慰起齐柔来。

    只是喝了很多酒,在烂醉如泥的夜里也是没有半点睡意。

    同是这一天夜晚,半轮圆月面朝西。

    螺钿坊,胭脂巷。

    月色正好,若非隔壁月下台灯火通明,居仁小院中也是算勉强照映得如积水空明。

    “啪!”一声脆响的耳光声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

    脱光好似猪胴体的姜玉禄骑在曲滢身上,神色癫狂:“贱人,为何你还是完璧之身?”

    曲滢紧咬牙关,梨花带雨,皎白的脸上赫然浮现一个掌印。

    “为什么殿下不用你?”

    曲滢忍痛开口:“主人,上位要我给你带句话。”

    姜玉禄翻身半坐起来,一脚把她踹下拔步床。

    他虽然没有穿衣服,包裹着肥油的肚皮却自然下垂,遮挡住了下身。

    曲滢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姜玉禄声音尖细,阴恻恻道:“先别开口,仔细回想,好好想,殿下说了什么,你学着他的样子再说一遍。”

    曲滢浑身颤抖,像只被剥了皮的羊羔。

    姜玉禄道:“一个字也不准落,一丝语气也不准错……”

    她深吸几口气,赤倮着身子站了起来,双腿打摆,艰难措辞:“死胖子,算盘子打得我东宫都听见了……”

    曲滢偷瞄着姜玉禄的表情,姜玉禄此时也收起了脸上的狰狞与暴戾,露出一个总算不那么凶神恶煞的表情,轻声道:“挺好,你继续说。”

    曲滢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好似看到了什么腌臜之物:“说真的,我并不讨厌你这头死肥猪、独眼龙,我只是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有男人喜欢我。”

    她尽可能地去回想当日上位与自己说话时的神色形态,奢望能模拟出意思神韵,双腿却止不住地打摆子。

    姜玉禄没有说话,也没有一点愤怒,有那么一瞬,他好似真就看到了陈含玉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曲滢模仿得肖似,而是他一厢情愿。

    好似陈含玉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这点心思我都懂,但想与我做连桥,你不配……”

    “我们终究不是同道中人,你爹对你寄予厚望,望子成龙,你倒也没叫他太失望,毕竟独眼龙也是龙嘛。所以,可别再做傻事了,再有下次,你爹焦青乾首揆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曲滢说完这些话,好似被抽空了全部气力,再倒下去。

    再丽质的女子,目光空洞,面无人色时,也是显不出美的。

    她直接瘫软在地,活像一条被撒了盐的水蜒蚰。

    姜玉禄脸皮抽搐,隔着厚厚肥肉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拳砸在床上,身下这张可共四五玉人横陈的十柱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竟是直接坍塌,烟尘飞扬。

    ……

    时间一晃过了七天,七天祭祖完毕。

    再没有人来寻过何肆。

    生活的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何三水本就不是个细腻之人,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只是把抄录完成的《斫伐剩技》和一本无名刀谱交给了何肆。

    说这是屠连海教给他的所有招式,他依样画瓢写出来了,说不定能有些用。

    这些招式何肆大半都会了,何三水没有藏私,只是还未来得及全部教给儿子。

    刽子手这行当无非就是手把手地教,哪有看秘笈的。

    何三水说也不知道有没用,反正都是何肆的师爷屠连海教他的招式,后面又底气不足地补了一句,如果他没有记岔的话,毕竟何三水是个十足的酒蒙子。

    何肆收下了,心中没有半点轻视,毕竟自己师爷很可能就是那《斫伐剩技》上榜的人屠徐连海。

    何肆问起父亲师爷是个怎么样的人,何三水也知之甚少。

    语焉不详,只说屠连海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北人,鳏独废疾,老年二竖为虐。

    他死的时候除了自己包办了丧事,一个来吊唁的人都没内有。

    倒是下葬的时候,有一个人去过坟头,也不说话,也不祭拜,面色如常,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若非那是一片专埋捞偏门人的老坟岗,何三水还以为他只是闲逛碰巧路过的。

    何肆问父亲对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何三水想了想,说他是个八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