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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白鸦?
    就算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想成为这蝙蝠寺的佛敌。

    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骗得了自己也瞒不过诸佛在上。

    虽然没还没有确定什么,但何肆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在梦中听信了那刻字之人留下的话,没有将那石刻毁去。

    只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雾里看花、沤浮泡影吧。

    他不禁心念《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不知为何,他脑子又是浮现出在临昌县衙与赫连镛分别时他的告诫:“你小子胆子不小,可惜装相不行,少些自作聪明……”

    这番话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身上应验了,自己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自己本该在家安心练刀,结果却是因为没有听从父亲的告诫,前往观刑,导致自己锒铛入狱,竟然在临昌县大牢和这位号称千人敌的猛人有过一夜谈话。

    何肆犹豫不决,最终决定还是要少做些弄巧成拙的事情。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肆第一步台阶走下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顿感腿酸无力,虽说他身怀《落魄法》,那石刻主人的口气略带不屑,可终究将其夸赞为世间上流体魄之法,但是无奈他这些年来一直苦于无法入门,见效甚微。

    落魄法有六重境界,自己现在连一重都未能跻身。

    如人无手,虽至宝山,终无所得。

    或许正如李嗣冲今日同自己所说的:“经典为明道之大路,真师乃引路之明灯。”

    就目前而言,他虽然钻研《落魄法》多年,可体魄还是如此孱弱,甚至不比寻常壮年,但刀法却是因为有父亲这个出色的刽子手指导的原因,已经是青出于蓝了。

    何三水碍于面子,从去年开始就不再夸赞他的进步了,可他何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让何肆没有放弃坚持钻研的理由就是,这落魄法虽然进展缓慢,却是日日有所得,水磨工夫,涓滴溪流。

    每次练刀的时候他都会观想其中两幅的动作,似乎能叫他清灵神思,更加专注。

    而那两幅图刻对应的正是七魄中的伏矢魄和尸犬魄。

    ……

    慈英和尚提壶而返,发现座上只剩何花一人。

    何花正摆弄着一只茶盏,其中盛着的石乳水不知何时已经从原本的清澈变为乳浊。

    慈英和尚不禁疑问道:“小李施主呢?”

    何花不善说谎,眼神有些闪躲,说道:“我弟弟下山去了,他说想自己一个人去北面逛逛。”

    慈英和尚没有怀疑,点头说道:“自山腰伽蓝洞往下是另有一条出路,此路折回三次,更为平缓,乃是许多老人家登山首选之径,中间还有一间豸山亭,观湖极佳。”

    “恕我冒昧,小李施主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慈英和尚想起何肆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庞,走路时偶尔还需要何花搀扶一下,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让他一个人去山下真的稳妥吗?

    何花底气不足道:“他最近受了些伤,但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大师,这石乳水真的变浑浊了欸。”她将手中的茶盏往前一推,极其生硬地转折道,试图转移话题。

    慈英和尚端给何花沏了一杯茶,娓娓道来:“《幽州府志》有云:幽州豸山,山洞有乳窟,窟中多玉泉交流,中有白蝙蝠,大如鸦。按仙经云,蝙蝠一名仙鼠,千岁之后体白如银,栖即倒悬,盖饮乳水而长生也。”

    何花正愁没有话题拖延,当即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神情。

    也难怪慈英和尚能够侃侃而谈,蝙蝠寺这小庙除了被毗云寺这座闻名遐迩的禅宗丛林奉为旌阳宫之外,也就伽蓝洞中的石乳水值得一提了,身为知客,这段说辞他不知与檀越、尊宿、诸方名德之士讲了多少遍。

    不过他也只是“例行公事”,不存市侩之心,佛见众生平等,否则他也不会对不沾半点贵气的姐弟如此客气。

    何花抿了一口茶,顿时眼前一亮,真的好喝!

    慈英和尚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笑着介绍道:“这是豸山特产的明前高山绿茶,虽然不是新茶了,但用伽蓝洞中石乳水所冲泡,别有一股浑厚韵味,兰香幽雅,顺口回甘,喉韵无穷,可惜了小李施主不在这儿。”

    “没事的,他也不爱喝茶,没那口福。”

    在家时父亲何三水素爱喝酽茶,平时桌上就摆着一个大茶缸,她除非酷暑或者非常口渴时会去喝上几口凉茶,平时都是喝白开水的,一是酽茶真的是太苦了,她喝不惯,二是何肆告诉她要多喝热水,煮沸放温的开水也叫太和汤,是一味良药。

    “慈英师傅,这伽蓝洞石乳水真的有延年益寿的神效吗?”

    “方才用斋时候李施主见过方丈了吧,就是那穿赭袍的。”

    何花点点头。

    慈英和尚故作神秘道:“李施主不妨猜猜方丈他今年寿岁几何?”

    和尚皈依都需要剃发受戒,故而何花不好判断那位方丈大师的寿岁,她只记得方丈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眉毛也有些长杂,并非乌黑之色。

    既然慈英师傅如此问了,何花猜想方丈大师的岁数定然不小,她有些保守地问道:“应该过六旬了吧?”

    慈英和尚微微一笑:“方丈今年八十有八了。”

    何花捂嘴一笑:“我还以为慈英师傅会说方丈大师他是百岁人瑞呢。”

    慈英和尚微微愣神:“李施主说笑了,僧不言姓,道不言寿,自是比不过那寿八百的道家彭祖。”

    似乎眼前这位善女子在独身一人时也是个妙人呢。

    道家以六十昼夜为一小甲年,寿八百其实也就是一百三十五岁左右,不过显然这个慈英和尚与何花都不知道这个说法。

    就在两人相谈之时,何肆已经站在了半山敞坪之上,面对着刻有伽蓝殿三个大字的山壁石洞。

    何肆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曾经的那个梦,自我安慰道:“这回总不会带出一群蝙蝠了吧?宗海师傅在里面挑水都没事呢。”

    忽然,何肆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抬头,这是一块敞坪,并无树木遮蔽,但在布满苔藓的石壁上还有几棵罗汉松。

    何肆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茂盛的松针之中,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白色的怪鸟正停在罗汉松上,好像是一只白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目光看去的时候,它似乎也正在远远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