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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护食
    宋棠宁全然不知宫中之事,搬到积云巷后,府中没有尊长需要她每日请安,屋中也全都是自家下人。

    秦娘子交代了她要多休息才能早些康愈,府里的人皆知道她有伤不敢惊扰,花芜守在房檐下遣散了院子里打扫的下人,围着炭炉烤着番薯。

    棠宁一觉睡至晌午,才被外面传来的烤番薯的香气馋醒。

    “女郎这鼻子当真是厉害,睡梦中都能闻见香气。”

    下头奴婢捧着水过来让棠宁洗漱净齿,又替她将头发挽成个小髻。

    花芜就捧着剥好的番薯递到了棠宁嘴边:“奴婢才刚烤好呢,女郎就闻着香气醒了,正巧快尝尝好不好吃。”

    棠宁就着她手咬了一口后,眼睛亮了起来:“好甜。”

    “对呢,昨儿个夜里奴婢在厨房里寻着,削了个生的啃了两口就觉着甜,想着烤了女郎肯定喜欢。”

    小丫头贴心地将皮剥干净后,将番薯放在青瓷小碗里,取了汤匙放在碗里,让棠宁舀着吃。

    棠宁掌心握着汤匙吃着眼睛弯了起来,朝着花芜道:“再烤几个,晚些给隔壁送去……”

    说罢想起萧厌矜贵冷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难想像他抱着番薯啃,她连忙反悔。

    “算了,阿兄恐怕不吃。”

    “不吃什么?”

    门外有声音传来,棠宁含着汤匙抬头,就见铖王妃领着蒋嬷嬷从外间进来。

    她脸上施了粉,薄薄的胭脂盖不住眼底青黑,哪怕入内时神色如常,棠宁也能瞧得出铖王妃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和不济。

    “姨母。”

    棠宁连忙放下汤匙就想起身,被铖王妃一把摁了回去。

    “好好歇着,乱动弹什么?秦娘子的话是忘记了,你这腿得少走少动,养好了才成。”

    棠宁只得坐了回去。

    “秦娘子来过了吗,今天好些了没有?”

    铖王妃坐在她身旁瞧了眼桌上的东西:“你这是用的午膳呢,还是吃的零嘴?”

    棠宁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刚起。”

    花芜端着煮好的茶汤送了过来,那隐约茶香瞬间盖过了番薯的香气。

    “女郎昨个儿睡的有些晚,今天早上瞧着觉甜,奴婢就没唤醒她。”

    “秦娘子早起来过一趟,瞧了眼女郎气色留了药就走了,奴婢原想着女郎还得再睡一会儿,哪知道嗅着奴婢烤番薯的香气就醒了。”

    铖王妃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还是个小馋猫呢。”

    棠宁嗔怒地瞪了花芜一眼,红着脸朝着铖王妃道:“我才没有,就是昨夜想事情没睡着……”

    被打趣盯着,棠宁招架不住连忙转移话题。

    “姨母这会儿过来还没用饭吧,午饭厨房里正做着,姨母跟我一起吃些,花芜,去叫厨房再多添几道菜,记得加道酱香鸭脯,其他菜里也别放姜腥,姨母不喜欢。”

    花芜忍着笑答应下来,转身退了出去。

    铖王妃听着宋棠宁还记着她的口味和喜好,眸子里忍不住就染上柔软:“瞧瞧,难为还记得我口味。”

    蒋嬷嬷轻叹了声,女郎如此乖巧体贴,也难怪王妃将她疼进了骨子里。

    番薯有些凉了,棠宁放在一旁没再吃了,她与铖王妃闲话了几句,见蒋嬷嬷转身去了外间,她才挪了挪身子靠近铖王妃。

    “姨母,昨日你去京兆府后出了什么事?那京兆府的吴大人叫人将宋姝兰的籍书给我送了过来。”

    铖王妃愣了下:“他送了籍书过来?”

    棠宁点点头:“他说宋家的人去过京兆府讨要籍书,还说那原件因为走水毁了,吴大人觉察着宋家这事有些不对,便让人另外补录了一份给我送了过来。”

    “他倒是机灵。”

    铖王妃只消一想就明白了吴怀的用意,知他怕是想借棠宁的手将东西交给萧厌。

    她原是不想这么早与棠宁说起铖王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有些事情没必要隐瞒。

    “那籍书不是毁了,是被谢天瑜拿走了。”

    见棠宁睁大了眼,铖王妃扯扯嘴角说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他几日前就已经去过京兆府,不仅早就知道宋姝兰身份有异,还私下拿走了她的籍书,可是他却未曾跟我提及过半句,还佯装着派人去了安州,一面帮着宋家欺瞒于我。”

    “我与他夫妻近二十年,直到昨日才发现他与我这些年所认识的相差太多,我也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姨母……”棠宁有些担心。

    铖王妃伸手捋了下她头发:“我已经另外托人去查宋姝兰跟宋家的事了,你手中那封籍书暂且先收着,别叫人知道,等我查清楚后,我想借着这次的事看看你姨父到底能为瞒着我做多少事情。”

    棠宁担忧道:“那姨母要当心一些。”

    “当心什么?”铖王妃失笑,“谢天瑜充其量就是舍不得宋家姻亲,想要息事宁人替宋家遮掩,他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棠宁嘴唇嚅动了下,刚想说什么就被她用力薅了下头发。

    “行了,别担心了,我心中有数,你好好养伤就成。”

    铖王妃显然不太想说铖王的事情,直接就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棠宁见状也只好安静下来。

    等着厨房的饭菜做好,花芜领着人送了上来,铖王妃便好似忘了铖王似的,极为高兴地陪着棠宁用饭,还连带着将花芜和蒋嬷嬷也拉上了桌,有意松缓气氛之下,主仆四人都是吃的高兴。

    饭后过了一会儿,何伯便笑着走了进来:“女郎,前几日您说想要买些仆人,督主今儿个一早吩咐人市那边送了些人过来,您可要亲自挑挑?”

    棠宁惊讶:“阿兄不是要上朝?”

    何伯说道:“上朝前交待的,缙侍卫去办的,眼下人就在前院。”

    铖王妃坐在一旁喝着刚煮好的茶汤消食,一边笑着说道:“你这位阿兄倒真是体贴,我原想着你身边只有一个花芜,该再添几个人,既然他都让人送了过来,那就把人都叫过来看看吧,正好选几个合用的。”

    棠宁也有此意:“何伯,你让他们过来吧。”

    督主府要人,人市那头送来的都是最好的伢子,长相既不会太过招眼却也都是清秀周正,而且都是识文断字。

    听闻里头有一半都是家中获罪没为女奴的,别说是棠宁,就连铖王妃也是惊讶。

    缙云让她们每个人都各自介绍了自己后,铖王妃跟棠宁商量着挑选了四人,以春夏秋冬取了名后,留在院中暂且给花芜打下手当三等女使,其余的又挑了近二十个粗役充实府中,何伯将棠宁选中的带了下去,剩下的便让牙人领走。

    等挑好了人后,缙云才领着个身穿青衣面容清冷的女子进来。

    “奴婢绫音,见过宋娘子。”

    “这是……”棠宁看着行礼的女子面露疑惑。

    缙云解释说道:“绫音是督主手下八大隐卫之一,身手极好,又熟知京中各处之事,督主让她留在宋小娘子身边保护你。”

    棠宁微怔看着跪着的女子,她虽然不知道绫音到底有多厉害,可是能成为萧厌手中隐卫被他看重的,那必定不是简单人物,她连忙摇手说道:“这不行,阿兄既费心培养出来,定是留有大用,哪能留在我身边糟蹋了才能。”

    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身边有花芜,又有惜春她们四个,已经够了,让绫音姊姊回去吧。”

    绫音愣住,忍不住看向一旁缙云。

    缙云也是神色仲怔:“宋娘子不要绫音?”

    棠宁连忙说道:“不是不要,实在是这位姊姊留在我这里太浪费了,我已经有杭护卫他们保护了,又有这么多仆役,再将这位姊姊留下来也没有地方安置,你去跟阿兄说一声,让这位姊姊回去吧。”

    “您当真不想要?”

    “真的真的。”

    缙云见棠宁是真心不想留绫音,而且话里也满是真切,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不带半丝贪色,他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为何向来冷情淡漠的督主会对宋小娘子这般特别。

    缙云神色温和下来:“既然宋娘子不要,那我先让绫音回去。”

    棠宁连忙点头:“麻烦了。”

    缙云跟绫音出去时,刚到转角就听到身后传来铖王妃隐约声音。

    “刚才那绫音瞧着不错,身手又好,你留在身边对你有好处…”

    “我知道,可是阿兄处境不易,京里头好些人都想找阿兄麻烦。那位姊姊瞧着就是厉害的,留在我这里倒不如继续替阿兄做事,而且我已经占了阿兄好些便宜了,不能太贪心的,姨母,等回头惜春、念夏她们上手了,我这里也不缺人了。”

    “你呀。”

    铖王妃满是无奈,棠宁跟她撒娇。

    二人说话声音极小,可对于缙云他们来说却丝毫不阻碍听得清楚。

    绫音神色微缓:“这位宋小娘子好像还不错。”

    缙云点点头:“原还担心督主对她太过在意,可她能记情,倒是我想错了。”

    督主身世不能被人察觉,所行每一步也都于悬崖深渊,稍有错漏便是万劫不复,宋小娘子能记得督主待她的好,倒不枉费督主对她的用心。

    宫中事多,萧厌天色渐暗时才从宫里回来,听缙云说起棠宁不愿留下绫音的理由后,他“嗯”了声:“不想留,就不留吧。”

    反正京城之中,他能护她周全。

    “今日朝中督主可有被人为难?”缙云接过他解下的披风。

    萧厌嗤笑:“本督几时没被人为难。”

    跟在后面的沧浪笑出声:“咱们督主今日在朝中大杀四方,舌战群儒,弄掉了个碎嘴的御史,把陆家那老头子气的差点吐血。”

    缙云默了默,想起他家督主在京中那人人喊打,能吓的小儿啼哭的恶名,觉得自己的确问了句废话。

    “督主。”萧厌刚走到书房前,就听到有人来禀:“隔壁宋小娘子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拿过来。”

    那人提着个食盒递给了萧厌,萧厌有些好奇地打开后,就瞧见里面放着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那菜色都是简单的,只嗅着一股辛辣扑鼻,白莹莹的米饭旁边还摆着两个烤的焦黄的番薯。

    “咦,怎么还有两个番薯?”沧浪伸手就想去抓。

    萧厌“啪”的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食盒一盖就换了个手接过提着。

    “宋家今日受贬,指不定会起别的心思,让人盯着些,还有那个何宗然,别叫他死了。”

    沧浪疼的“嘶”了声,眼睁睁瞧着自家督主提着食盒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他嘟囔着说了句“小气”。

    里面萧厌仿佛没听到那声音,只提着食盒走到桌边。

    屋中书墨清幽,待到重新打开漆红盖子,那浓郁香气瞬间扑鼻。

    萧厌捏着依旧还有些烫手圆溜溜的番薯,仿佛瞧见小女娘俏着眼唤他“阿兄”的样子,嘴角轻扬着,俊逸剑眸被烛火光影染上了温软。

    矜贵冷白的手指剥开焦皮,薄唇轻启,咬一口黄澄澄的软肉。

    萧厌喉间微滚,好像……还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