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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祥林嫂
    尤尚书头疼。

    既头疼自己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实在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夫人,也头疼既然老婆这么难搞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找那么多姨娘干什么。

    但老婆和姨娘已经木已成舟了,闺女都这么大了想后悔也晚了,实在是没法和老婆谈,那……找闺女谈谈?

    想了想,尤尚书又算了。

    见了怎么说呢,你嫡母我搞不定你自己想办法吧,还是你嫡母我搞不定所以你把荆王殿下搬出来压她?

    只能不管,并且疯狂劝说自己,只有她们女人——尤其是后宅里的女人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及笄礼到底体面不体面,你听哪个男人会去在意他们及冠礼办得是否隆重吗?

    他们连婚礼都不怎么在乎。

    因为他们有更广阔的天地——成年的那一天是能重要过中秀才举人进士的那一天?还是能重要过收到县令知州府尹调令的那一天?想要荣耀和体面那自己去挣啊,及笄及冠的礼仪办得再好看那也是父母的本事,被加冠和加笄的孩子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吗?

    何况,及笄礼上被本就并不友善的嫡母挑剔这种事情,要么就漂亮地应付过去,要么有那个不在乎这些小事的心境,都还算可取,若是既应付不了,又耿耿于怀,还能指望你有什么有出息的建树呢?

    自我洗脑成功,尤尚书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

    不负责任的父亲扭头就回书房了。

    诚然,作为一个父亲,连发现了女儿的及笄礼都不能做主,还自我洗脑这是对女儿的考验,人品自然算不上有多高尚,但他说的……其实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尤六娘确实有办法堵嫡母这啊那啊各种见不得台面的算计。

    同时,她虽然不敢说已经达到了“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境界,但“已识乾坤大”还是有的,既然都已经见过了比内宅不知广阔到哪里去了的那片天地,还在意嫡母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那也确实是掉格局。

    可是,尤六娘看得开,她姨娘看不开啊。

    尤姨娘已经给尤六娘哭几天了。

    尤姨娘并不是一个吸血的母亲,这几年来倒没干出那种“宫里都有什么宝贝你给为娘弄点出来掌掌眼”的抽象事,甚至这几年都在力求低调不要碍夫人的眼,千万别给闺女添半点麻烦。

    可她也是一个很传统的后宅女子,也把女儿的及笄礼的体面看得比天都大,现在眼看着及笄礼要办砸,一半的责任还在自己没办法给女儿一个符合规制的体面的簪子……天天拿以泪洗面的架势,可想而知。

    还一口一个六娘我对不起你。

    六娘:其实你不要哭就行了,太吵了……

    倒是也劝了,说我不在意这些啊,现在要紧的是能不能一口气考上秀才,而不是及笄礼上丢不丢脸。

    说真的考上了秀才谁还管你及笄礼啊,考不上秀才那及笄礼办得再体面有什么用呢?难道婚事就不是捏在嫡母手中了吗?

    可是想搞事业的子女遇上满心柔肠还观念传统的母亲,每每都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楚琏对自己老母亲如此,尤六娘对自己的老母亲,何尝不是——尤姨娘不吃这套啊,咬死了你要委屈你就在阿娘怀里好好哭上一场,不必故作坚强说自己不委屈。

    尤六娘……

    真的不委屈甚至满头问号.jpg

    然后试图反向操作,给姨娘说您要这么想,自从我被殿下选中做了伴读之后,全京城谁不知道嫡母看我不顺眼啊,她不拿捏我反而见鬼了,可她是当家主母,我如今什么也没有,我的及笄礼不体面那第一责任人是她,世人只会怜我好好一个人怎么竟投生做了她的女儿,如何会笑话我一个庶女及笄礼办得不体面?

    姨娘听不进去,问就是:“她固然是丢脸了,可那是你这辈子很重要的大礼,就被她耽搁了呀!”

    尤六娘也无法,正常的回答就是人生重要的日子多了你能不能把目光放长远,想一想以后我封侯拜相之类的……

    姨娘想不了,姨娘说女孩子一辈子只有一次及笄礼,这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以后你封侯拜相阿娘帮不了你,阿娘现在只想心疼你的及笄礼不能好好办。

    尤六娘心好累。

    是啊,你心疼,那你给个解决办法呗。

    既给不了解决办法又心疼,然后一边心疼我一边逼我给个解决办法?

    算了,亲娘,亲娘,不能发脾气。

    按捺下自己那疯狂跳动的太阳穴,尤六娘耐着性子道:“那阿娘要如何呢?”

    也不如何,更不可能有什么解决方案,最大的需求其实是娘儿们之间抱头痛哭一下,关起门来骂两句尤夫人,便能如祥林嫂捐了门槛便心安理得一般,得一点心理的慰藉。

    这要求当然不是尤姨娘提的,是尤姨娘期期艾艾呜呜嘤嘤了半天之后,尤六娘自己总结的。

    就是总结完了,尤六娘再怎么给自己洗脑姨娘养她不容易,能孝顺的话尽量孝顺一下,可她确实哭不出来啊。

    其一,这事儿真没什么好难过的。

    其二,少年时被苛待了,确实会恨尤夫人,因为自己亲娘才是插足他人婚姻的那一个,实在找不到庶女去恨嫡母的道义所在,就会咒骂她一点也不符合女德里不怨不妒的要求。

    可是如今细想,尤夫人又有什么错呢?

    男人自己都不能忍自己的女人琵琶别抱,女人就该忍男人的三妻四妾?男人对改嫁过来的女人带着的孩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女人怎么就要对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温柔敦厚?

    错的是尤尚书年轻时来者不拒,如今尤尚书倒能做个在尤夫人欺负庶子庶女时的好人,庶子庶女们对他感恩戴德的,可有没有想过,其实本来错的是尤尚书呢?

    问题就是,这些道理,和姨娘说,它也讲不通啊。

    姨娘现在就硬要钻牛角尖“呜呜呜我闺女受委屈了”,能咋办?

    忍,狠,滚,能解决世界上的绝大多数问题。

    忍不了,尤六娘就要去考县试了,天天听娘亲在耳朵边上嘤嘤嘤要出问题的。

    狠不了,毕竟是亲娘。

    所以尤六娘把手上的书一卷:“阿娘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

    “寻阿米。”尤六娘很顺口地把米小姐卖了,“托她给我想个法子。”

    尤姨娘长长松了一口气:“好好好快去快去。”

    去了,就没有回来了。

    尤六娘厚脸皮地在米家住到了自己及笄礼的前三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