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

    我啥也没来得及说呢你自己的内心戏就已经这么丰富了吗→_→

    但既然许华月都把气氛烘托到这个程度了，徐影突然起了一点恶趣味：“到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候了，还要为姐妹们着想么？”

    许华月笑了笑，这时候就是真有了点在野地里长出来的野百合的生命力了：“陛下有所不知，前朝诸皇子互相之间争宠夺嫡，无所不用其极，闹得确实难看，但前朝诸公主——尤其是出身并不算好的公主之间，关系倒还不错。”

    这得赖前朝末帝。

    怎么说呢。

    他就是……那个……过于种马了。

    和历史上那种驱赶一头羊在永巷的长街里奔跑，羊停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幸了住在那里的宫女的皇帝几乎是一个水平的荒淫无道，满后宫的宫人都有白天还在浣衣局洗衣服做苦役，晚上保不齐就在龙床上承欢的烦恼。

    ——之所以说是烦恼，是因为末帝他不做人，他幸了宫人却不给人家名分，或者即便给了也只是末品的更衣采女。

    君王明摆着没放在心上的末等宫嫔，自然连拿到手的份例都是打了折扣甚至压根就没有的。

    可是，末等宫嫔甚至是宫人还得给君王生孩子。

    地狱一点的情况是，即便是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末等妃嫔们能不能请到太医都是一件很随缘的事情，自然也不必指望孩子他爹能和普通的父亲一样在产房外期待孩子的降生（保不齐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鬼混呢）。

    好消息是，如果能生个孩子下来，无论男女，玉碟还是可以保证上得了的，如果是个皇子，那自然有孩子生母的荣华富贵——最低也是个贵人嘛，长大了孩子要是能有一份权势，自然也有生母的好处。

    而如果生的是个公主，自然是养在后宫，长大了之后只要君王想起来，也会多少给份嫁妆嫁掉。

    当然，至于嫁给什么人……这是你一个公主应该操心的事情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啥子你不是都得接受？

    就这么个生存环境，妃嫔们有争宠的压力自然看彼此不顺眼，皇子们天然有夺嫡的需要自然会人头打成狗脑子，可公主们本来就都是小可怜了，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徐影听许华月这么说，忍不住“啧”了一声：“那……最终是你出城献传国玉玺，是你做了帝王妾室，你们姐妹之间就没有因此龃龉过？”

    “这有什么好龃龉之处么？”许华月说得非常理所应当，“要么做帝王妃嫔，要么做阶下之囚，虽然如今看来是前者好些，但于当时，不过半斤八两。”

    因为京中宫中是一直有传言说魏王楚英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好色不说，还既不懂风情，又折腾女人，纯纯一个黑皮粗莽大汉，那些世家贵女被家族选中进宫为妃，进宫前夜有没有哭得肝肠寸断许华月不知道，但许华月和她的姐妹们，在末帝自焚，皇室聚在一起，连抵抗的想法都不敢有，只在争吵由谁出城献传国玉玺时，真的是怂的。

    属于是既不愿意出城见那个粗莽的魏王，也不太甘心在宫中束手就缚做阶下之囚——自古以来对前朝皇室的安置，到底会不会杀尽前朝皇子这个看改朝换代之人的心情，但前朝公主九成九是会被分给开国功臣为妻或者为妾的，到底是妻还是妾就看开国功臣的功劳大小，也看开国皇帝对前朝皇室够不够苦大仇深。

    但仔细评估“帝王妾室”和“赐给开国功臣”这两个选择……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有无双公子在“开国功臣”卡池里待着，“嫁给开国功臣”这个选项，还真有可能比给楚英为妾要好。

    #以一己之力拉高开国功臣平均水平了属于是

    但放下“万一就让我抽到SSR了呢？”的妄想，客观地评价一下公主们的前程……其实也有很大的可能既没捞到至尊帝王的妾，也没能做成无双公子的妻甚至是妾，要是落到哪个真五大三粗的武将手里，武将还有个同样五大三粗，有一万种法子折腾妾室的将军夫人，那才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时，我们姐妹都认为，无论选哪条路，都不是什么好选择。”许华月端着茶碗，还追忆起了往昔，“但话虽这么说，人都有逃避之心，总觉得自己要是晚一点做决定，保不齐就会有转机——比如万一在城破时被无双公子披了一件衣服，哪怕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能从死局里面找到一线生机了。”

    徐影哼笑了一声。

    ——你们可拉倒吧，在打天下的日子里我和无双一起熬了无数个夜，互相给彼此披了无数件衣服，你们看我俩之间有半点男女之情吗？

    那就是个菩萨你们敢肖想他！

    时过境迁，许华月也知道那条路就是做梦，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总之，前朝皇室的男人多是孬种，让他们出城献传国玉玺，是没那个胆量的，他们还美其名曰魏王好色，让公主盛装打扮了出城，没准还能得魏王两分怜惜，于是自己躲得远远，让我们公主自己商量个人出来。妾身的姐妹们就知道哭，也都想再观望观望，妾身却是个急性子，既然她们都不愿意出头，那我来。”

    许华月说到这里，徐影突然回忆起了进宫时前朝的女人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幽幽道：“其实你出城也对，似乎你就是你们姐妹里最好看的姑娘。”

    “那是她们故意涂黑了脸！”现在已经没有姐妹会被君王看上进宫为妃的危险了，许华月也能露出两分自如的洒脱，“妾身猜啊，当她们看到先帝时，估计心头都有些后悔。”

    楚英的外形确实还挺好看的。

    话本子里也确实常写开国皇帝与前朝公主的故事。

    若是得了一心人，从此丝萝就有了依靠，帝王为自己宠妾灭妻……（开始做梦）

    徐影失笑：“那时候后悔还有什么用？商人做生意还讲一个风险大了收益也大呢，既是你先做的这个选择，得了那么一个夫君，木已成舟，愿赌服输，难道她们还能把脸上的煤灰擦了给君王看她们有多我见犹怜不成？”

    “陛下这话说的……”许华月也莞尔，随即认真地点评道，“看陛下的行事风格，估计从小少在女人堆里打转吧。”

    徐影只“唔”了一声，未置可否。

    许华月也不等徐影回答，只道：“妾身却不一样，就是女人堆里长大的，妾身敢说，女人们恶毒起来，真的是能面目全非的，光是碎嘴子编排人，都能听得人心生恶念。”

    说到这里，许华月笑意微敛：“但没用，女人们的恶毒最多就是被限制在宫里宅里，当年的妾身不明白，如今细想，没有实际权力的所谓位分品阶，皇后贵妃的称号再好听，也不过空中楼阁，如今姐妹们在许家村做平民，我在冷宫过日子，她们即便是有什么怨恨，也伤不了我一点毫毛，那么……我还是愿意劝说自己，她们不曾怨恨过，她们值得我继续护着她们。”

    因为我觉得我的人生走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够没有意义和希望的了。

    倘若连这点“保护姐妹”的意义都失去了，那我还为什么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