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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海关
    徐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无双面前展示这样软弱的时候了,哪怕是送自己女儿去种牛痘,徐影也最多就是难过,绝对不会说犹豫的。

    但现在君王为天下苍生犹豫了。

    这在臣子看来,实在善莫大焉,别的不说,先帝就绝对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倘若先帝到这会儿还在,哪会琢磨什么农事商事,选秀都不知道开几轮了。

    无双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面对着徐影的迷茫,沉声道:“陛下既如此说,臣就得问陛下当初决定发展商业时,到底在图什么了。”

    “那还用说?自然是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啊。”——不敢说商业能让世界更美好,但老夫人给徐影科普的经济学原理徐影是真的听进去了的。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特质,把生产力拉到最大的做法应当是让随便弄两棵树就有上百斤水果产出的地方种水果,让适合种茶叶的地方种茶叶,让一马平川的地方种一大片一大片的粮食然后搞物资交换,怎么说都比让只适合种茶叶的地方还得花资源花精力去种地还收成不好的强吧?

    何况这绝对是有利于国家统一的——要是每个地方都自给自足,关起门来过得了自己的小日子,不给地方官权力那肯定地方官做不好父母官,但凡给点权力那就可以开始割据势力拥兵自重,可要是每个地方都靠国家其他地方的其他产出活着,想不团结都不行了。

    “还有呢?”无双道,“在国内发展商业可以理解,可是陛下还想走出国门,历代皇帝少有这么想的,无不是认为我天朝上国物产丰富,自给自足绝无问题,陛下又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徐影皱眉:“自然是因为……天下就在那里呀。”

    你面前有一座山,你没有见过山上的风景,而刚好,你有能力能爬上那座山,那你能忍住不上去看看么?

    去大魏之外的地方也是一样的呀——自古以来都说天圆地方,都说世界有尽头,还有什么“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可是没有人能证明世界真的有尽头,是不是海走到头了就是突然的什么都没有,还是真的有天柱在支撑天地,西边是大秦现在是已知的了,可是大秦的再西边呢?

    无双笑叹:“那陛下现在是犹豫了,觉得走出去看看的代价太大了,倘若引了我们根本无法应对的东西进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处理,是么?”

    “确实苦恼。”

    无双却道:“可是陛下,无论您处不处理,那个东西始终是在那里的呀,您从此闭关锁国,自己不去招惹这个麻烦,可要是什么时候外头的人进来了,走私也好,硬要用军队打开国门也罢,总之是来了,那时陛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徐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生始终是支持我打开国门的。”

    “当然。”无双承认得很坦诚,“所谓只有千日做贼,绝无千日防贼的道理。如今陛下尚且不知外头是不是也有如大魏一般的国家,尚且不知他们会不会很危险,便认定了他们会带来危险,岂不也是千日防贼,可是防得住么?”

    徐影觉得这有道理,于是追问:“那国内呢?先生也支持继续发展商业么?”

    “按自古帝王之道的规训。”无双哂笑,“自然是不合适的。”

    徐影道:“我没有在问帝王之道。”

    无双笑叹:“可即便是最鼓吹重农抑商如商鞅,也没那个本事彻底禁绝商人啊。”

    何况高压如商鞅,用了商君之法的秦也二世而亡了,因为对百姓盘剥过甚,你要禁绝商人,就必然要用比商鞅还要酷烈的法度,可在这个早就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刻入骨髓的国家,容得下你这么任性打压么?

    并且你在明面上禁止商人四处流通,暗地里就没有走私了么?在明面上你还可以设立关卡监管,看商人过于有钱了还可以下手征税来补贴国库,可要是一切转入地下,你监管起来还会那么容易么?你还能理直气壮地问商人要税收么?

    “何况。”无双道,“既是一个国家,南北东西之间互相沟通,本就是难免之事,陛下禁止了商人,那士人呢?总是要进京赶考的吧?官员呢?总是要四处流动的吧?哪怕是普通百姓,尚有婚丧嫁娶甚至是逃难避灾的需要,如何能把一个人绑在土地上彻底禁止流通呢?”

    想了想,无双再道:“陛下或许会说,流通得越少,把那些奇形怪状的病症带到别的地方的可能性就越小,但是陛下,任何一个‘可能性极小’,把时间拉长了,都是必然。”

    换句话说,你现在确实可以用很大的力度去禁绝流通,避免各地疑难杂症互相交流,可这无非是延缓而已,只要时间足够长,流通的人也会足够多,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的,这还有什么疑问么?

    “诚然,世上有大医治未病之说。”无双道,“但陛下,未病不是这么治的,岂有父母因孩子出门有可能会摔倒,所以不许孩子出门之理?”

    徐影被那一顿训呐,郁闷的心情都缓解了不少:“那照先生的理解,未病应该怎么治?”

    “设卡严查呀。”无双道,“就像此次虏疮,如今臣细想下来,确实极有可能是文记从海上送香料时带来的病症,在船只入大魏境内时就应该细查伙计和牲畜是否异常,自海上到长安还有一段路,入长安城时再查一道,或许就不会有那许多麻烦了。再像陛下所说的大肚子病,那查起来还不容易?一望便知的事情啊!”

    徐影叹气:“就怕有些病……一开始没展现出来,或是如得了虏疮的人穿过的衣服一般是死物,查无可查。”

    “这个……”无双沉默了一下,“或许,陛下不该来问我。”

    “哦?”

    无双道:“问朱先生去呀,陛下不觉得她会的那部分医术,和咱们了解的医术判然有别,并且她会的那些比那些个太医大夫来得更准确,更对症么?”

    洗手这事儿就算了,沾了病人身上的脓液不舒服那确实该洗手,可用烈酒再擦一遍手是什么道理?烈酒和水的作用有什么区别?

    得过一遍虏疮就不会得第二遍,是因为身体已经熬过了一次这个病症,记住了该如何应对,这在道理上也解释得通,可牛痘怎么就和虏疮同根同源了?

    这是翻遍所有现存的医书都没有解释的事情,可祝青萝还是要求大夫们用烈酒插手,找到了牛痘去避免病症,她仿佛就是知道解法,那……她会不会知道得更多呢?

    陛下你得去掏她的底呀!

    我能给你提供的只是理论上的帮助,她那边才是实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