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萝自己磨刀霍霍，朝着那帮大夫就去了。

    但祝青萝在干嘛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老百姓们还在热情非凡地排队种痘，商人们虽然嗅到了商机觉得自己去接种疫苗可能有搞头，但在长安城搞接种疫苗，谁都知道是希望不大的——国公府纯纯执行陛下德政，种痘不收分文，那还有什么竞争的余地啊！

    至于说有没有可能走高端路线，打一打达官贵人的主意……有商人动心了，这年头官商勾结是常态，暗搓搓地问过自己的保护伞，专走给达官贵人上门接种疫苗的路线有没有搞头，保护伞……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不行。

    不得不承认，虽然最开始大家都不看好牛痘真的能防治虏疮，可现在眼看着接种的百姓越来越多，城中生机日渐恢复，到处晃的百姓还真能不得病，那观望的心情自然是悄然变化的，也接受了给自己一家老小也种上痘。

    然后才发现根本排不上队——老夫人深谙后世银行排队的精髓，因为接种肯定是比写个条儿给个号慢的，所以都是给来接种的老百姓发个条子写的多少多少号，再给老百姓说一天最多接种多少多少人，现在到了多少多少号，你们自己算着差不多的时间过来就行，如果不认字也会给个大概得等几天的话，错过了也没关系，凭号来可以插队，没号恕不接待。

    以国公府的势，是没有人敢要求他们“我家是啥啥啥出身，你们就不能单为我们开个vip通道吗？”的——笑死，再尊贵能有本该做皇族的徐家尊贵？

    其实就这个情况，退而求其次一点，既然都说可以“臂传臂”了，安排个把奴仆去把这个队排了，然后挤一挤奴仆的水疱也能凑合用。

    但达官贵人们不愿意，问就是不愿意承担“臂传臂”的风险，万一在人身上过了一遍的牛痘没有徐家那边培养的牛痘管用呢？

    商人们就死了这条心了，也懒得劝说自家的保护伞“人家徐家都说的是一样的没有影响”，带着刚种了痘的伙计就走人了——还得看看别的城市能不能接受付费种痘呢。

    生命总是会为自己寻找出路，事实上，上到庙堂君王，下到黎庶百姓，也没有谁愿意操心达官贵人们能不能、有没有接种疫苗——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健康负责是一方面，皇帝其实巴不得下头的高官一茬一茬的飞快换（从而避免一个部门长期被一个姓氏盘踞）是另一方面，反正你们这么有本事，就各显神通呗，哪里归国家包办呢？

    随着贡院里感染的病人们逐渐走完了一个得病周期，熬不过来的已经烧死了，能活下来的也都渐渐不再一天到晚躺着而是能四处走走并且照顾好自己了，本着对群众负责的态度，国家会管他们的生活直到他们身上最后一个痘流脓结束，但这些人已经不再需要无双和楚湘亲自照顾了。

    他俩功成身退，一个回文渊侯府休长假，一个在宫里的寝宫躺平，文渊侯在府中是怎么养生楚湘不知道，反正楚湘自己先给尤六娘说：“你自己挑吧，回家好好歇两日还是就在这歇？”

    ——就你那个家的环境，我觉得回不回都可以拉倒了：）

    尤六娘和楚湘这么同生死共患难了一回，有些话就敢直说了：“殿下就不能派两个女官陪我一起回去么？”

    ——家还是要回的，姨娘也是要看的，嫡母的气是受不了一点的，哪怕如今的她已经不敢明着为难我只敢阴阳怪气了，可阴阳怪气我也不想听，所以殿下你还是借我个势吧。

    楚湘摆手：“行行行借借借。”

    直接把自己身边两个大宫女就派去了。

    尤六娘喜笑颜开地行礼，告退。

    楚湘瘫软在了自己舒舒服服的大床上，还招呼米小姐一起躺上来，米小姐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殿下，不太好吧？”

    “你来不来。”楚湘就很直接。

    来来来！

    米小姐也除了鞋袜，和楚湘并排躺在了一处，细细给楚湘汇报起了她不在宫中这段时间的事情，楚湘着重问了米小姐后续有没有跟着也把牛痘种上，雷劈小佛堂当日的种种细节，听完了之后，便是一些日常且平和的政务。

    平时听公务楚湘可精神，可现在的她精神紧绷了许久，实在是累极了，没多久呼吸就均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米小姐乖巧地闭上嘴，下了床，再给楚湘仔细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离开了，出门时见到徐影刚好过来，连忙参拜。

    徐影摆摆手：“殿下呢？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殿下睡着了。”米小姐回答，又怕徐影怪罪，赶紧多解释了两句在贡院估计是累着了，平时的殿下绝不会平日睡大觉的。

    徐影想了想，也就不过去了，选择让闺女好好睡，转头就去换了一身出宫的衣服，去文渊侯府。

    做人还是要做人的，既然没有狠下心喊小楚湘起床，自然也不可能让殚精竭虑了更长时间的无双睡什么睡起来high。

    近日长安城情况稳步向好，因为虏疮耽搁了的政务也在徐影加了几天夜班之后理得盘靓条顺，因为不忙，徐影甚至能cos一把明君做派，颇有风范地硬是等了无双睡醒。

    虽然这个等的时间确实有点长——徐影第一天都没见到人，第二天下午，确实透支了的无双才悠悠转醒，从管家嘴里知道陛下来两天了，这会儿在客厅里喝茶呢。

    无双：“……为何不叫我起来？”

    当然是陛下不让呀。

    无双忍了一下，觉得算了，没有再和管家纠缠“陛下不让你就不知道偷摸点喊我一声”的事情。

    并且多少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情，既然如此，还是打扮好了再出去见人吧。

    遂沐浴更衣。

    等徐影能见到人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无双自然而然留了徐影吃饭。

    徐影有些心事，一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来来回回憋得不行，饭都没能好好吃，也没好在饭桌上和无双谈——徐影可以不吃，无双是从进了贡院到这会儿都没正经吃饭的，再剥削员工的老板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于是硬是等无双吃好了，漱了口，无双才笑问：“陛下到底有什么心事，臣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陛下这么个样子了。”

    徐影苦笑：“本意是来感谢先生此次挺身而出，若无先生，此次疫病还不知当如何开交。”

    “此小事耳。”无双毫不在意，“再说，解决此次疫病，还是朱先生那边天马行空出了牛痘之法，臣不过是做些杂事，经不起陛下相谢。”

    徐影笑了笑，她和无双之间太熟了，推让这谢不谢的就显得毫无意义，说过了就算了，她还是飞快地转向了自己的问题：“先生休息这两日，我复盘了此次疫病，心中……生了一些恐惧。”

    “哦？”无双挑眉，“说说看？”

    徐影抿了抿唇：“会不会……朕继位至今都在暗暗鼓励发展商业，走出国门，其实……是错的？”

    “陛下何出此言？”无双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