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这么想。”尤六娘和米小姐肯定得劝呐，“即便几十年上百年都没发生过这种疫病，也不一定是天罚啊，或许是近几年来有之前几十年上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才导致了此次的虏疮呢？”

    看太久书了，还一点东西没看出来，楚湘难免有一点自暴自弃：“可是能有什么事情是之前上百年都没有，就这两年发生了的？”

    米小姐立刻没心没肺回了一句：“水泥和玻璃。”

    楚湘：微笑.jpg

    然后米小姐就默默把这两个选项划掉了——她其实也不想怀疑祝青萝的人品，正常人倘若是知道烧水泥和吹玻璃会带来这样的隐患，怎么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把魔鬼放到人间。

    何况水泥是怎么烧的，玻璃是怎么吹的，米小姐都知道，哪可能有什么疫病能神奇到那么高的温度和那么苛刻的环境都能保存下来……

    尤六娘却是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或许，是香料？”

    五个字，仿佛流星划过夜空一般，让楚湘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

    她突然嘶声道：“哪本医书上说，虏疮是来自南越来着？”

    尤六娘眼睛也亮了，飞快地回答：“《肘后备急方》。”

    米小姐都跟着翻开了已经加了标签的《肘后备急方》，直接念道：“永徽四年，此疮从西东流，遍于海中……建武中，于南阳击虏所得，呼为虏疮。”

    到底是从西往东，还是从南往北……说不太清楚，因为从西往东和从南往北之间就差了一行不到，充满了笔者是瞎写的你们也就随便信一信的摆烂意味。

    也正因为这“病从何处来”的描述多少有点信口雌黄的意思，又没有什么旁证，所以三人翻了好久的医书，始终没有把重点放到这方面来。

    但现在想想……

    “殿下。”尤六娘小声道，“我觉得，从南边来的可能倒是比从西边来要大一些。”

    因为南方毒气瘴气蛇虫鼠蚁遍布本来就是刻板印象，那里连蟑螂都是会飞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病症数不胜数，要说那么养蛊的氛围里能养出个虏疮来……简直合理得不能更合理了。

    至于西边……要么是草原要么是沙漠，还真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病症。

    楚湘直接站了起来：“不管是不是，让朱先生先去文记搜！”

    目前长安城就文记那么一家商品是来自南方的，其他都是丝绸之路从西方来的，自然先搜文记！

    ————

    祝青萝得到来自宫里的消息的时候，其实挺无助的。

    搞笑！我管它天花病毒是从哪里来的，我现在要找的是牛痘病毒，它俩在免疫系统里确实是一家没错，但谁说的它俩来自一个地方了？

    但，冷静了片刻，祝青萝立马吩咐身边的学生：“走，掉头，去文记。”

    ——天花与牛痘虽然未必来自一个地方，但中原大地很有可能就是没有突变出牛痘病毒的，不然即便大清帝国导致了思想束缚科学落后，可是能创造出人痘的土地和人民，绝对不至于不去试一试牛痘和人痘是不是一个效果。

    那么，只能从来来往往的商人那里找。

    马车是很快在祝青萝的指示下掉了头，但祝青萝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吩咐学生：“低调些，就说我们去西市查一查，不必说我们是去哪家商铺。”

    ——不然，没找到牛也就算了，要是真目标明确地杀到文记，还从文记那里拉了一头病牛出来，文记将来也不必做什么香料生意了，吓都把老百姓吓死了。

    学生自然从命。

    西市很快就到了，既然不想明示去的哪家商铺，就从头查起。

    此时的西市早没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繁华，因宣传得到位，富商大贾们个个都听了官方的“不聚集，少接触别人”的建议然后都缩回了他们的豪宅，原本的铺子就都是伙计留守，生意是不做了，卫生打扫不打扫也挺无所谓，主要就是照顾主家大大小小的牲畜别弄死了——主人还指望拿那些牛马骡驴运货呢。

    从西边来的那些个店铺，无事发生。

    这其实也很符合祝青萝的认知——不是说西方没有病毒，只是如今的东西方交流就靠一个丝绸之路，而丝绸之路条件那么苦，但凡身体差一点的人或者牲畜都已经死在路上了，哪有什么给中原传播疫病的机会。

    但本来目标也不是这些店铺，祝青萝神色非常平静，在伙计们瑟瑟发抖的眼神里，一家一家地查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文记。

    和皇室关系密切的商铺，按理说伙计比别的地方应该要多些底气，不会像其他商铺里的伙计那么战战兢兢，但今日见到的伙计……莫名地倒是在躲着祝青萝和奉命搜查的学生们的视线。

    祝青萝心里哂笑，一开始的反应还是这个时代的皇权压迫还是太严重了，明明都已经这么熟了伙计还这样。

    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温和地给伙计说了来意，伙计自然不敢说不让看，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要带着祝青萝过去。

    祝青萝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伙计的手，情绪当场就上来了，厉声问：“这是什么？！”

    伙计顿时大骇，也不解释，急切地要将手缩回去，可祝青萝本就是个能拧螺丝的手劲儿，现在又正激动着，正是女孩子彪起来快递都能给你徒手拆了的状态，伙计哪里挣脱得开。

    而祝青萝带过来的学生们一时间还不太明白先生怎么突然就兴奋了起来，赶紧上上下下地打量祝青萝，想了解一下发生甚么事了先生这么紧张。

    脸上衣服上没什么特别的，先生是看到了手才有反应的，所以学生们主要是看伙计伸出来的手。

    然后，一个个当场毛都立起来了，就差没和孙猴子一样跳起来往后翻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离祝青萝和这个伙计远一点——

    啊啊啊啊啊先生你快放手然后拿烈酒消毒洗手啊！这伙计手上长的是虏疮！！！

    该死！巡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得了虏疮的人没有在第一时间送去贡院？

    先生又是什么时候这么勇了，她不是因为害怕虏疮所以死活不肯去贡院尽一份力吗？现在怎么就不怕了还敢和人家病人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