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榜放得飞快。

    并且殿试不同于会试放榜——会试就是贴个榜出来大家自己看，然后会有官差通知到家门口，自己家还能快快乐乐买一串鞭炮等着，啥时候通知到了啥时候噼里啪啦和左邻右舍一起快乐。

    而殿试，模式是“金殿传胪”，考生们需要再次入宫，还是按着会试时的排名站着，等着司礼太监一个个唱名，分一二三甲站毕，再次谢过皇帝天恩，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披红，带着二甲三甲的进士出宫夸官游街。

    放榜当日，苏婉昭站在一干贡士的最前面，内心慌得一批。

    她确实好想要一个状元。

    六元及第，纵观整个科举史都没有超过五指之数，即便她作为第一个女进士已经注定了名垂青史，可女人堆里第一个杀出来的进士就考了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考不出来的六元及第，概念绝对是不一样的。

    但交卷最后一刻发现自己答题答漏了什么的……想考上进士那还不算问题，要是就这样把自己点成了第一名，考卷最后可是要公开的，让天下人怎么想？又让本该做状元的人怎么想？

    尤其，徐影避嫌没来见苏婉昭，那苏婉昭也不能就靠着自己以往的关系去打听呀，那成什么了？

    愈增加了今日的忐忑。

    不过好在苏婉昭并没有煎熬太久——司礼太监很快就出来了，很快就传报，状元就是那位颜辰小哥。

    贡士们并不知苏婉昭题答得如何，一年多以来也被苏婉昭那堪称恐怖的进步速度惊呆了，心里早就认定了苏婉昭都考了前五次第一了，由女帝朱笔钦定的第六次第一，要不是出了什么重大问题，那肯定还是苏婉昭的呀。

    然后一听颜辰，连颜辰小哥自己都愣住了。

    ……啥？

    过于震惊了，甚至觉得自己听到的是幻觉所以没动，是司礼太监又来了一遍，完了他身后的贡士还好心好意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踉跄摔出班来，赶紧稳住了身形。

    没错，念的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赶紧按着当时听了但没认真听（因为觉得自己得不到第一）的新科状元拜见皇帝的礼仪，出列，上前，拜倒。

    让人心酸的是，并没有人在意他有没有失仪。

    徐影高坐殿中，远远看着苏婉昭。

    诸贡士现在只能看到苏婉昭的背影，但也都在一错不错地盯着苏婉昭。

    苏婉昭自己呢，则是咬紧了牙关，疯狂的告诉自己无事发生，不能失态。

    这世上对女人的礼仪要求远高于男人还是有一些好处的——至少幼承庭训如苏婉昭，当年练规矩的时候还有顶着一碗水都能走得四平八稳的基本功在，即便确实发生了她根本不想面对的事情，至少她是晃都没有晃一下的。

    虽然手都被自己掐红了。

    苏婉昭已经做的够好了，徐影绝无怪罪之意，看着苏婉昭稳稳当当站在那里，眼中只有心疼，但总要继续，她闭了闭眼睛，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而年轻贡士们没能看了苏婉昭的笑话，也就默默收回目光来，并且觉得……也行，那不做状元，做探花有挺好的。

    毕竟君王向来有选最好看的人做探花的癖好，因为颜值所以从状元落到探花位置的有的是，因为颜值所以本来只能是二甲前几名但君王还是提了名次的则更不在少数，那你要说比好看……这帮臭男人捆一起也比不过一个苏婉昭呀！

    然而，也没有。

    司礼太监接下来宣布的是，第二名，赵扶光。

    苏婉昭是背对一干贡士的，因强大的肌肉记忆，背影不动如山，但听到了这个名次，她的心里是狠狠地往下坠了坠，交握合于腹上的左右手都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

    出列，谢恩。

    全程行云流水，至少落在“礼仪学个差不多不至丢脸就得了”的男人眼中，是没有什么破绽的。

    徐影能看出来苏婉昭的僵硬——女子闺训卷到极致对上位者还是有好处的，看惯了举手投足无不袅娜万分的仕女行为举止，但凡苏婉昭现在哪里的动作和原本不一样，就会显得十分突出。

    但徐影对此也就是叹一口气了。

    她确实只能给苏婉昭第二名——既然有更完美的答案，给她第一名自然不合适。有探花要好看的人的风俗，给了她第三名，便会让天下人觉得原本赵扶光是有第一之资的，不过是被风俗耽误了之故。

    自然了，以苏婉昭的实际答卷，给人家第四名属于欺负人。

    而第二，其实就是明明白白告知天下人，在这场考试里，苏婉昭不如颜辰。

    苏婉昭直到被太监披上了红绸，都还在努力做自己的身体管理，一时间独占鳌头的颜辰都好想回过头关心一下，赵扶光得了第二，该是何种表情。

    有了这样一出大戏，第三名……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虽然徐影确实在颜辰和苏婉昭之外的原定第三名到第十名之间挑了一个容貌甚美的年轻男子做探花，但……实话说，这个花探得没有苏婉昭美丽，就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

    何况颜辰也是个美男子——青年才俊，蜂腰猿臂，鹤势螂形，身长八尺，容貌甚伟，诚然和作为最顶尖的双壁甚至曾经的楚英相比来说有些稚嫩，但……新长出来的一批韭菜嘛，还是在相对和平的时代里考出来的漂亮韭菜，自有其特别的风味。

    就这么三个人丢出去夸官……

    颜辰主要收割女孩子的荷包，苏婉昭属于男女通吃地得了不少香袋，然后一般来讲会在夸官中颇得贵女青眼的探花小哥，相比起更耀眼的第一名第二名，属于啥也没捞到。

    徐影是皇帝，很难在需要主持金殿传胪的情况下，在金殿传胪一结束，就把自己弄到朱雀大街看热闹。

    所以楚湘大方地带着小余姑娘和自己的两个伴读在朱雀大街上弄了个包间看夸官，还指着状元和探花，豪情万丈地对小余姑娘说：“来，看上谁，说，本宫让阿娘给你们赐婚。”

    就给小余姑娘闹了好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