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影和楚湘，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
……行了知道了，有困难是吧。
徐影微笑：“你就说吧，还有哪些困难。”政治手段能解决的话我尽量给你解决一下。
祝青萝的表情僵硬了一小下：“困难有一点多，陛下要不……咱们回大堂说？”
徐影：“……”
行。
一干人等遂回了大堂，听祝青萝给皇帝陛下做“关于最新科研产品离投入使用还需完善的亿点方向”专题报告。
然后从燃料说到动力，从摩擦说到材料，从路面说到水面，还涉及能量转化，燃烧效率，材料的精炼，结构的稳定……
科研人是可怕的，真说嗨了，能顶着领导越来越迷惑的表情，叨逼叨叨逼叨说上一个时辰不带停的。
当然，徐影也并不是那种毫无水平也不愿意学习的官僚，倒也不至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或者开始暴躁。
只是……
就徐影的自我评估，当然不能臭不要脸地说自己聪明绝顶，可徐影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一个蠢人。
但，听祝青萝这一二三四的各种理由，跟着就是一二三四的解决方案，到这个程度就已经不完全是说给徐影听了，祝青萝自己顺便就坦诚说她确实精力有限没办法一二三四的琢磨明白，说在座的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研究呀。
让徐影有点怀疑人生的是，她没有完全听懂，但书院那些年轻的先生们，听不懂的成分肯定有一些，但好像也不算特别迷糊。
而在祝青萝自己说完了，然后一时间嘴瓢就顺嘴来了一句“大家都有什么建议？”，然后年轻人们在开口之前，都下意识地看了徐影一眼。
大家知道陛下可能不擅长干这种事，也不觉得徐影露出的迷惑有什么问题，只要没从徐影的表情里看到不耐烦，他们就敢现场开研讨会。
而书院的研讨会比朝廷上官员为开支和官位吵架还要文明一些——朝廷上有党争，有立场，有我管你说的对不对反正我和你是敌对关系我不可能支持你的政见，但书院就没有，大家都是能耐心听别人讲完了，然后才发表看法，只论技术上是否可行，不论平时的关系好坏。
就很清爽。
并且……徐影只是“没有完全听懂”而不是“完全听不懂”，毕竟这时科技刚刚起步，蒸汽机离常识并没有多远，听着他们讨论，徐影渐渐的都有些明白了原理和构造，竟还听出了些许滋味，不会觉得特别无趣。
天色就渐渐黑了。
大家也都聊累了，差不多讨论完了之后一看天色，再看看堂上还有两尊大神搁这儿杵着，全程没说话，他们就搁这儿肆无忌惮地浪费大佬的时间……一时间多少都有些尴尬。
“陛下。”就老夫人身份超然，还能保持平常心，“天色已晚，不如索性在书院住一夜？”
这会儿回城也来不及了，最近朝中也没什么要紧事，明天又不必上朝，徐影很愉快地就点头应了下来。
书院的饭比起皇宫，肯定是简陋的。
老夫人对书院的管理模式和现代社会对学校一样，食堂分餐制，特殊情况才吃桌餐，年轻的先生们和孩子们就没必要陪徐影吃饭了，桌上就坐了徐影楚湘和老夫人与祝青萝。
一顿饭吃完，祝青萝想起了个什么，对徐影与楚湘笑道：“陛下与殿下难得来一趟，我倒还有一个宝要献。”
“哦？”徐影笑问，“是什么？”
祝青萝一伸手：“陛下与殿下请随我来。”
去的自然是祝青萝的工作间。
工作间现在已经很大了，还乱，又因为搞机械嘛，各种铁制的轴承轮盘上都还有一层黑乎乎的油，看得平时吃穿用度无不精致的徐影和楚湘直皱眉。
祝青萝还狡辩：“陛下和殿下不要嫌弃，做这些事情本就不可能太干净——轴承上不抹油便涩得慌，抹了油拿出去用，肯定有风沙灰尘附上去，再一搅动，就从光亮的变成灰的，再从灰的变成黑的，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徐影和楚湘倒是能理解干活的人不可能干净。
但就是……
她们俩还是要面子的，不好指出，但老夫人和祝青萝熟呀，直接嗤了一声：“确实干活的人不可能随时随地一尘不染，各种工具也可能磨损挺多，但这不是你把所有东西都乱七八糟堆着的理由啊。”
祝青萝糗了一下，狡辩道：“总有干累了不想收拾的时候嘛。”
老夫人冷漠脸：“你难道不是天天都干活累了不想收拾？”
祝青萝没话了。
耷拉着肩膀，一时间竟有些像懒得收拾，导致房间太乱，被亲妈训斥了还没办法接嘴的小可怜。
徐影看得闷笑，笑完了又突然有些怅然。
要说真母女，那肯定是老夫人和自己，但也有一些时候，徐影觉得老夫人和祝青萝更亲。
她们更像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这个想法是冒出来就立刻算了。
到底徐影是连上一世害过她的周文逸与苏婉昭都能包容的人，一个成年女子自然不会因为“母亲的宠爱”这种东西记恨上祝青萝，只笑着劝解：“算了阿娘，这是祝先生自己的地方，她自己用得舒服便罢，管它乱不乱呢。”
老夫人笑睇徐影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祝青萝也悄悄松一口气，在一堆工具后面推了一个东西出来。
那玩意儿半人高，两个轮子，前头是一个龙头，中间是一个垫了软垫的座位，下头是两个踏板。
踏板和两个轮子之间以铁链相连，并不是那种用来做手铐脚镣的铁链，样子很奇特，刚刚好能和踏板与两个轮子上的刻痕相吻合。
“这是什么东西……”徐影问。
“我这不是担心我琢磨了那么久怎么让煤炭燃烧得更充分，都没琢磨出个结果来，陛下觉得我不干活嘛。”祝青萝眨眨眼，“就弄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我叫它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