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二楼之前已经见识过陛下头上那个玻璃簪子的二楼雅间的官太太们，一时间都失了语。
那是绝世的珍品。
此地本就是着名的销金窟，为了看清楚姑娘们的面庞连灯火都刻意的设计过，是这个时代能做到最极限的金碧辉煌，这时玻璃制品摆了上来，反射了场子里强烈的灯光，愈发显得像一个稀世珍宝。
并且这不是什么镯子玉簪耳坠那种用料不多的首饰，而是一个酒壶带四个酒杯。
其中如何描龙画凤，结构精巧，晶莹剔透，那都不提了，拍卖师拿了个普通酒壶，往那玻璃酒壶里灌了满满的葡萄酒。
用来展示的葡萄酒自然是极品，紫红得醉人，颜色透过玻璃，漂亮得不成样子。
至于说这东西是个材质，不用拍卖师多做什么介绍大家也都已经从达官贵人们那里知道了——陛下叫它玻璃，又说它其莹如水，其坚如玉，所以又名水玉，那不管它是不是玻璃和水玉，从此在这片土地上，它就只能叫这两个名字了。
不过叫什么不要紧，是宝贝就完了。
拍卖师都没有介绍这东西是什么了，就只是笑着做了个指引的手势，示意了一下那漂亮得不成样子的玻璃酒具，笑道：“酒壶，附赠四个酒杯，一百两起价，价高者得，各位贵人请吧。”
等着好好听一听这么好看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哪里的能工巧匠不雕那些常规（且同样一块材料能出更多成品·也就是能卖更多钱·还很容易就能收割女子的钱财）的镯子坠子簪子而是直接弄成了酒壶酒杯的，还琢磨着这东西这么好看家里要不要也弄个商队去原产地也瞅瞅呢，你就介绍一句“酒壶，附赠四个酒杯”？
难道我们不知道这玩意儿是酒壶和酒杯啊！
偏偏就没有了，大家伙眼睛都瞪绿了都没有了，真就是卖方市场怎么做都对，达官贵人们见惯了各种好东西，反正不可能让明珠蒙尘，那就索性简简单单介绍了，懂的都懂。
“二百两！”很快，就有商人试探地喊出了价格。
但哪里轮得到他们——上位者再有心打破士农工商的阶层，可如今仍是以士为贵以商为贱的，好东西不满足了贵人们的购买欲，哪里轮得到商人呢？
二层的厮杀很快就开始。
而包间之内，无双听了拍卖师只介绍了一句“酒壶，酒杯”也有点愣，抬眼看徐影：“陛下，为何……”你哪怕找两个书生写个好听的故事呢？
“祝先生说这东西不过是用沙子烧的。”徐影道，“便宜得很，根本不值这个钱。”
这还是挺出乎无双预料的：“哦？”
“并且还不似翡翠那般需要能工巧匠把一块石头慢慢雕琢成器具。”徐影道，“先生可知青铜鼎是个怎么做法？”
无双自然是知道的，甚至还有些瞠目结舌：“玻璃也可以浇筑？”
徐影点头。
无双直接被干沉默了，看着窗外那些热切的眼神和火热的提价，即便以他几乎已经洞悉世事的定力和见识，一时间都觉得无话可说。
许久，他才叹道：“难怪啊。”
——卖方市场，很显然无论拍卖师介绍得详细或者简略，都不会太影响达官贵人们和西方传说的龙一样收藏亮晶晶的东西一般去收藏看上去就很像一个宝贝的玻璃酒壶，但拍卖师能少说两句，也能多少缓解一下徐影和祝青萝那“我在拿一文不值的东西噶大户韭菜”的愧疚与不安。
无双又是沉默了许久，才说：“之前听陛下说，此次‘拍卖’，主要是两件商品——翡翠，玻璃。臣昨日的请柬却没画翡翠，是何道理？”
徐影说：“思前想后，还是不卖翡翠了。”
无双挑眉：“哦？”
徐影遂解释：“在如今世人眼中，玻璃与翡翠一般，都是稀世珍品。可我既知道玻璃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和翡翠放在一起卖，一旦玻璃开始掉价，翡翠岂不是也跟着卖不出去了。”
无双好笑：“周姑娘没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徐影摆手，“她也知香料与翡翠不同，香料或可有个几十年的生意，早晚中原的农户能把香料种出来，可以她如今行遍万里路的见识，却只有那个地方产翡翠。”
换句话说，香料能支持周文逸及其子孙在南诏立足下来，几十年内都有政权稳定，而之后香料价格下跌，其他人既赚不了香料钱，便不能也靠这个香料生意来讨好中原的某个势力得到中原的支持去攻击她的政权。
而香料在那片地方属于遍地都是，没了靠香料造反打地盘的机会，周文逸统治的难度就能大大减小，翡翠却只有固定的几个地方，周文逸只要守好了产翡翠的地盘，和中原保持贸易关系，就能源源不断得到中原的支持，属于一个能福泽子孙千秋万代的好买卖。
她不知道玻璃是什么来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自然会痛快地暂时放弃售卖翡翠的利润，为以后的长久打算。
无双遂感慨：“世家之中，亦有高人。”
“先生当年与神君对阵，不是早就知道世家的本事了？”徐影笑，“不过周氏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儿，还说既然如此，这批翡翠她便全送了朕，将来倘有朕中意的小辈婚丧嫁娶，或是有什么人立下大功需要赏赐，朕大可让能工巧匠将翡翠雕刻了送出去，达官贵人必喜欢，朕也不至破费再赏其他的珍珠金银。”
无双还能不明白周文逸的小九九：“玻璃于如今达官贵人们眼中，是连解释都不必解释的好东西，陛下在宫宴上戴过一回玻璃首饰便够了。翡翠却没有玻璃通透，倘若一起卖，价值尚不如玻璃，想让后入场的翡翠占据一席之地，不借助‘非大功陛下不会赏赐此物’的名声，中原已是有了各种金珠宝玉绫罗绸缎，翡翠何以立足？”
徐影则回：“但凡不是翡翠贸易对朕亦有利，就她那算盘珠子都崩到了朕脸上的算计，朕哪能答应她。”
无双失笑，这时再看着外头热火朝天加价的景象，都多了两分超然，许久，他道：“陛下明日送臣几块玻璃吧。”
“哦？”徐影挑眉。
“今夜之后，长安城中必然玻璃价贵。”无双向徐影讨东西简直一点心理负担没有，“总不能别人有，臣没有吧。”
——尊重我一个陛下宠臣的身份好吗！
徐影笑得不行：“先生想要什么样的。”
“就薄薄的玻璃片就好，宽大些，不必雕琢。”无双道，“臣用来糊窗子。”
徐影：“……”
行，有想法。
别人花重金买来嘚瑟的摆件你用来糊窗子，果然很陛下宠臣，且即便玻璃掉价，你这个用法仍然透露着一种“人家无双公子早就知道这玩意儿不值钱了”的未卜先知。
可以说不愧是你了→_→
而此时，外头对于这第一件玻璃制品的拍卖也落下了帷幕——
白银五千两。
一个徐影听了都忍不住要心疼钱的价格。
“我都想给菩萨塑个金身去拜拜了。”另外一个二层雅间里，祝青萝对周文逸感慨，“我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呢？真把沙子卖出了黄金的价格。”
被周文逸笑骂：“得了便宜还卖乖。”